经过的屋子都闭着门,有的窗缝里透出微弱的灯光来,有的则是黑沉沉的一片。
袖子忽然一紧,阿福有点诧异的转过头,有只手牵住了她的袖子。
同车的一个女孩子,有点胆怯的朝她点个头。
阿福没出声,前面那个女人推开一扇门:“你们今晚就先睡这里,明日一早进宫。”
原来这里还不是宫里。
“都老实些。要是犯了什么错,不光害了自己,还会连累家人。”
那个女人的声音没什么情绪起伏,但是四个女孩子没有一个敢大声喘气的。
她走了之后,四个女孩子一个一个的进了屋。
屋里简陋的很,不过很干净。桌上有油灯,靠墙边叠放着几套卧具,阿福默不作声脱下鞋子,揉了揉脚。今天走了很多路,又遇到这么多事,实在撑不住了。
“这怎么睡啊……”那个擦了许多头油的女孩子抱怨,她身量苗条,比阿福高了一头,有一种豆蔻年纪的少女特有的,清秀与稚气揉和在一起的风韵。
大概她没睡过通铺吧。
阿福在桌上的水罐里倒出一碗水喝,水是凉的,身体在车里困坐之后,突然凉水滑下肚,阿福打个寒噤,忽然很想解手。
虽然有抱怨,但女孩子们还是很快各自铺好了位置,躺了下来。这个陌生的院子,浓重的夜雾,还有四周的安静,都是一种无言的,巨大的威慑。没离开过家门,没经历过什么事的小姑娘们,也本能的知道要谨言慎行。
幸好那个头油很重的女孩子没睡阿福旁边,她抢了靠窗的位置。阿福睡的靠里,脚头处的架子后面就是马桶。
阿福没什么余暇去害怕担忧,她很快睡着了。
她太累了。
阿福在梦里,看到娘对自己笑,笑的很好看,拿了好多新衣服让她挑,让她试。阿喜也很好,端着好吃的喊姐姐……阿福还梦到自己要出嫁了,刘昱书穿着红袍骑着马来迎亲,阿福在梦里笑了,很开心。
然后有人把她推醒了:“喂,喂,起来了!”
阿福翻了个身,睁开眼。
一个大眼睛的女孩子正急匆匆的系裙带:“外面有人喊了,让都出去。”
阿福昨天晚上没有脱衣服,把薄被一掀就爬起来。辫子辫的很紧也不必再梳头,用发绳把辫子盘子起来,从茶壶里倒出水来往脸上浇了一把。
院子里站了很多姑娘,有的年纪大些,有的看起来比阿福还要稚气。阿福自己长的就只象十岁左右的样子。
也怪不得,娘急着把阿喜嫁了,听说以前也有采选,那是要十四岁到十岁的姑娘,可是现在连这么小的小姑娘都躲不过。
这么小,去那种地方做活,能行么?
所有人都出来之后,按高矮年纪把人排开。阿福顶着阿喜的年纪,,又是张娃娃脸,和一些小姑娘分在了一处,昨天同车来的三个姑娘则分在别处。有人过来领着她们继续走。
阿福完全没有方向感,虽然天亮了,雾还没散,她们就这么呆呆的,不安的跟着领路的人。他们出了院子,踏上铺着青石板的一条路。路两旁栽着树,远处的景物都被雾隔着看不清,四周很安静,让人有种行走在旷野里的错觉。
茫然,又惶恐。
阿福一辈子都忘不了这一天。
她们被赶羊似的赶进一间大屋,脱了衣裳被长相凶恶严厉的老女人逐个检查,然后再赶进一个池子里去洗头洗澡。乱哄哄的,有的女孩子跌倒了,还有人水进了眼,还有……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害怕,发抖,慌乱,可是没什么人尖叫。周围的安静让人好象,叫不出声来。
这份安静伴随了阿福很久。
与她后来经历的一切相比,安静是这座皇宫给她的第一印象,也是最深的感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