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倚重之臣,至今方得子嗣,本就书晚育,堪当应公费私之赞。况在其出征前,正室夫人不幸流产。细追原因,一是因宫中马军官道纵马;二是痛闻父亲阵亡噩耗。现下沈赫得子,有说是上苍念及忠臣报国种的善因结的善果。也是响当当的。
放在平素换个人,此等风月之事怎么也不致于令昊帝怒道山河变色。偏偏此人是沈赫。昊帝对之期许极深。确切说,昊帝已经确定将本朝护国相的座椅预留给他。如今踏错半步,便迫得昊帝就此断了念头。另则其中尚有一步隐棋最是令昊帝切齿:沈赫以此方式替昊帝做了决定,立储之事,沈赫绝对失去了参谋资格,昊帝因此必须处置他,沈后因此亦不能将之作为较量中的重子。
稍作平静,昊帝前思后想又哑然失笑:都道是仁不理财,慈不掌兵。沈赫狠加己身,立仁于大义。相王留此股肱臂助,身为当世之君夫复何求。
转日大朝,昊帝于丹陛上连发诏令:封叶茂为安远将军,节制当地一干军政。
现代职总镇沈赫于主将到任后,立即交割印信事务回京听候处置。
武靖将军独孤坚方位奉节归德一线,居功至伟,加侯爵,特封其总揽卫戍军务。
原户部尚书陆歆,加正二品外放安奉为两府巡按督知府;即日赴任。
现任东海水军主将万荣,加授定涛侯之爵,总揽虞州江州两地军务水军都督之职。
其现任行政总揽的元工部右侍郎谢淳,加封工部尚书,见旨交割政务回京就职。
原兵部参赞邓绶升任兵部右侍郎。原散骑郎将,已故游击郎将罗崇之弟罗嵩,升任兵部左侍郎,授予安祚将军之衔。
照准已故息戎将军卫国公安旭门下女公子,朔宁侯夫人安芫之请,收回安旭恤封卫国公恩封,准安旭庶子扶灵回归祖籍,此地百亩建祠办学。
番外——桂花陈风堕软红,雪夜香息沉金钗
金屋信诺毁萧墙,雷霆惊辍琥珀觞。
血泪肮脏纫环舆。风骨坚刚启华章。——《无题》·隆昊
【肮脏——读音:KANG ZANG】
听闻身后有人以‘国舅爷’称呼相唤,沈赫心有不豫。却还是勒缰驻马,回头循声找。
陆歆正在听松楼上,手把着栏杆含笑望下来;一张玉面在冬日里的暖屋热气掩映下,显得分外清癯。“嘲风公子难得如此闲在,何不上楼来同饮一回。”见沈赫略歪了头淡然不语,陆歆知他谨慎,遂而附言道:“延召尽可宽心,陆某自然晓得足下‘公事不出门’之惯例。新得两坛桂花陈,独饮无趣;特邀佳友共享。”
沈赫甩蹬下马,将鞭子马匹交与侍从和子,朝上抱拳一揖,朗声答道:“适瑗兄相邀,赫敢不从命。如此便叨扰了。”言罢挽着暖裘衣襟拾级而上,进到陆歆所在酒楼雅间,重新见礼落座。
酒楼小二忙而不乱填好炭火,摆上菜肴盘盏。陆歆挽着阔袖,亲自提起酒壶斟满两只酒盏;又首先擎盏相敬。至接近方看清,陆歆已渐有微须。见惯其净面无须形象,且知他家男子有‘立家蓄须’惯例,今日这般形容似有别样端倪。
陆歆今日分外爽利,看出沈赫的笑意中颇多玩味,便欣然道:“延召露出但笑不语模样,是对陆某相邀之意有疑虑?”一笑之下自说自解道“素知延召不好随性闲游,今日却偶见如此信马由缰闲游于街巷间,深觉不妥,故才邀请足下上楼来小酌一杯。”面上虽笑着,语音略见清冷,显然是并无太多说笑之兴。
自护国相王云徵于先帝晏驾当夜病故,沈赫亦变得淡然清冷,更少于言笑交游。能如今日这般,在公务之余闲游于市,着实是少之又少。
被问及至此,沈赫面上掠过一层苦笑:“若适瑗兄时常被人戳及痛痒,亦当如小弟这般不胜其烦、难聚欢颜。”说着端起酒盏轻抿了一口。
月初时,沈赫的岳父安远总镇安旭,奉旨回朝述职。并顺路接迎现西恒元妃即本朝泰和公主省亲回朝。公务完毕圣上降旨,准许安旭在皇城府中小住些时日。于此期间,沈赫送夫人安芫回门到父亲膝前奉孝承欢。
熟料方才迈出安府宅门,沈赫耳边便突然喧闹起来。先是其长姐当朝皇后召见,有意让沈赫休妻另娶。随后又是丽妃一族的贾氏门中,一支系京官着人来问消息,有意将妙龄闺中女,许给沈赫为妻。所依理由都是沈赫正妻安氏婚后三年不育。
听罢述说,陆歆手拢着口轻咳一声:“延召不必听恁些个昏话。说甚‘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据我说只是‘父子之缘’未到罢了。”
陆歆哂笑一声,随手提过酒坛为沈赫续满酒。左腕上一道伤疤分外扎眼一晃而过。沈赫欠身谢了,心中兀自暗暗纳罕。
相形之下,陆歆今日所呈现别样的兴致勃勃,更加令人玩味。当今世上除却一位,再无人能令临安才子陆歆动大情怀。此人正是已成为西恒王庭元妃,且已回朝省亲的泰和公主。
沈赫细忖能领陆歆躬身相对的缘故,想来唯有一样:主持泰和公主回鸾驻驾护卫,那一支鸾仪卫队正即是沈赫。“赫深知适瑗兄绝非纵酒贪杯之人。况乎相邀共饮之由恁是别样。莫如请兄台直言相告,赫才敢端您的酒盏。”
见沈赫无意婉转,陆歆将酒盏往案上一蹲,爽利的开言答道:“我要见她。”——“一无明旨,又无口谕宣召;身为鸾仪都尉擅自携带外臣入内禁,罪同谋逆刺驾。适瑗兄想让我掉脑袋么?”
“无需那么悬,三日后,城郊同量寺亚岁之庆有场法事。礼佛之后恭请泰和公主至净室禅房,为生民抄经祈福。延召只需将陆某带进禅房即可。”
沈赫敲了敲桌案,忽而噗嗤一声笑出来。“兄台未作鹤卫掌印真是屈才。”——“延召如欲劝说‘儿女情长英雄气短’类,就免了罢。陆某只说一句:兹事体大,并非仅于陆某一己身家,实乃关乎社稷兴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