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水漱过口,一抬头,看到的不是镜子中煞白的脸,而是脱落大半的标语条。
“追求卓越,实现
梦想。”
“保持水池清洁,共创美好明天。”
最后那两个字溅上了水,顾裕生伸出手掌,一点点地抹干净。
走廊底部的指示牌发出莹莹绿光,他拖着疲惫的身体,一步步地往前走,推开宿舍的门。
没关系,顾裕生很会安慰自己,不觉得这是种痛苦。
可是一晚上吐了太多次,腿软到站不住,年久失修的木门反复地发出“吱呀”声,担心打扰到舍友的休息,顾裕生靠在楼道的墙壁上,很慢地喝着热水,面前是一块黑板,用粉笔头写着各个宿舍的扣分情况。
顾裕生拧起眉头。
他是宿舍长。
有位同学走的时候没叠被子,扣了两分。
于是,凌晨三点多钟的顾裕生,终于品尝到了一丝精神上的痛苦。
好累啊。
他回头看了眼,宿管老师的休息室没锁门,黑黢黢的,那位被称为陈叔的老师,经常在落锁后,跑去楼下和食堂的一位大叔打牌唠嗑,如果有学生找他,从阳台探出脑袋喊一嗓子,陈叔呢——他就晃晃悠悠地上来,要是没人找的话,估计就要在那里睡下。
顾裕生推开了门。
左手边是和寝室如出一辙的上下铺,铁架床,上面堆着一些杂物,下面是军绿色的被褥,应该很长时间没有换洗,边缘磨得发亮变硬,右手边则是从教学楼淘汰下来的桌椅——不,确切来说,是一张画满了涂鸦的桌子,和两把歪斜的椅子。
顾裕生坐了上去,趴在桌子上。
没一会儿,又想吐。
但是真的已经吐不出什么了,全是刚刚喝下去的水。
回来后发了会呆,想了想,将两把椅子并排放好,小心翼翼地躺了下去。
身体蜷缩着,脑袋抵着冷硬的椅背。
居然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傻了眼,哪儿还有摆在一起的椅子啊,他居然躺在了陈叔的床上,而身上盖着的也不是发硬的被子,而是很柔软厚实的棉花被。
顾裕生腾地一下,就把被子掀开了。
同时张大了嘴巴。
天,都快十点钟了!
“给你请过假了,”陈叔在前面凳子上坐着,摆弄一个收音机,“你们班主任过来看过,也给你买了药,慌啥呢?”
顾裕生鞋子穿一半,那颗怦怦跳的心才放了回去。
“对不起,”他低头道歉,“昨晚我没跟您……”
陈叔背对着他,都没抬头:“成了,自己病成啥样不知道啊,也不去床上躺着,咋了,嫌脏?”
顾裕生慌忙解释:“我没有……”
他把鞋带绑好,裤腿放下,少年人的身形还是太过瘦弱,走的那几步路啊,都能看到宽大的校服松松垮垮地晃,心里一半羞赧,一半奇怪,为什么早起的铃声,没有叫醒自己呢?
这所高中最为自豪的就是严苛的时间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