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雪瓶便将她从王妃口里听来的一些情况告诉了罗燕,也把王妃如何暗示德秀峰才把真相掩盖过去的事情讲了出来。罗燕在听她叙说时,脸上不时露出惊异之色,不时又露出困惑的神情,直至她讲完以后。罗燕才长长地舒了口气,说道:“我这下才算完全明白过来!”她静了静气才又说道:“前些日子爹爹去王府回家来后,一直闷闷不乐,显得有些心神不安的样子,晚上也在书房里走来走去,直到深夜才睡。第二天一早又被王爷召到王府去了,爹爹回家来后,便把我和你幼铭叔叫到书房里去,问我二人道:“在塔城时,春姑娘找来那个拉钦,你二人看会不会是个冒名的假拉钦?”当时我真是大吃一惊,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知该怎样回答才是,只好不做声。你幼铭叔也觉得他爹这话问得奇怪,忙问他爹为何问起这样的话来?爹爹并未对我二人说出他问这话的原因,只在房里来回踱了几遍,才又对我二人说道:“为人立身处世,既要深明大义,又须通达权变;既要坦诚待人,又得有防人之心。我在塔城见到的那位拉钦,当时已心疑是马贼,因爱他义勇,也就包容未发,听之任之。未料他竟不是拉钦,若不是我已及时探得真拉钦的相貌特征,今天王爷查问起来,就将酿出大祸!”我当时已被惊呆,不知究竟出了什么岔儿。你幼铭叔又问他情由,他还是不说,只又对我二人说道:“好在事已过去,也就不用再提了,以后你二人行事务必特别谨慎小心才是!”事过以后,我也曾试着问过爹爹,我说:“拉钦不是春姑娘去找来的吗,怎会是假?!爹爹却只说了‘这不关春姑娘的事’这样一句,便不愿多说了。”适才听了你说的这些情况,我才明白过来。这事想起来也真是险极!罗燕默然片刻,心存余悸地又说道:“要是真惹出祸来,我是万死不辞,只是累及你和爹爹,真叫我死有余憾了!”
春雪瓶:“若真惹出祸来,我们就斩将过关,逃回西疆投罗大伯去!”
罗燕凄然一笑,充满爱怜地望着春雪瓶:“你真稚气!这是京都,哪能容你横行无忌!”
二人闲聊一会,春雪瓶见罗燕未提铁芳来过之事,便将她从王爷口里听来有一少年在王庄拦马救了王爷的事情讲给罗燕听了,并说她已料定那少年就是铁芳。罗燕听了也觉惊异说道j“若是铁芳,他既已来京一定会来看看我们的。至今未见他来,那少年也许就不是铁芳了。”
春雪瓶:“铁芳如到北京,姑姑准能料定他要来你家看望?!”
罗燕毫不迟疑地说:“准会来的。”
春雪瓶:“为什么?”
罗燕:“我也说不出个为什么!只知他准来!”她凝神片刻,又说道:“一个人的心灵感应,有时是很灵应的。我料铁芳准来,就是凭的心灵感应!”
春雪瓶似懂非懂若悟未悟地陷入沉思。一会儿,仆妇来说:“老爷听说春姑娘来了,请春姑娘到客厅叙话。”
春雪瓶便由罗燕陪着一一起去到客厅。早已坐在厅里的德秀峰,一见春雪瓶走进厅里,便满面笑容地站起身来和她招呼:“春姑娘久违!我正说派人去请你呢,不想你却来了!”随即发出几声朗朗的笑声。
春雪瓶也忙上前见礼,说道:“小雪瓶早就应来给老前辈和老奶奶请安了,只是偏偏遇上一些不太顺心的事情,所以就来迟了!”
德秀峰又是爽朗地一笑:“不顺心的事情就别让它赖在心里,让顺心的事情来把它挤去!咱们今天就来多谈点顺心的事情!”
德秀峰的几声朗笑,几句话语,竟像一阵春风,把春雪瓶还残留在心里的那么一点儿小小的芥蒂、淡淡的阴云以及微微隐忧都一扫而光。她立即又回到了她惯于相处的那种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境地。她就在这短短的一瞬间,春雪瓶已从德秀峰的身上感受到一阵奇妙的力量:是恢宏,是豁达,是包容,是物与!这些她从未在别人身上感受到过的东西,使她除了对德秀峰生起一种钦佩之情外,也对自己的稚幼和浅薄而感到难过起来。罗燕见春雪瓶久久不语,便在一旁替她说道:“其实春姑娘也无特别不顺心之事,她只觉京城繁华倦眼,不如西疆野阔心清!”
德秀峰:“城外也有许多好去处,闷时不妨骑马出城玩玩,也是别有一番乐趣。”
春雪瓶:“连日来我曾多次去永定河畔驰骑,也未见有什么好的景色。”
德秀峰:“春姑娘要看好的景色就应去西郊,近有香山、妙峰山,远有居庸关、八达岭,都是树林幽茂,山势雄险之处,去到那里,真可令人陡兴百感,动慷慨悲歌之情思!春姑娘若有兴致,何不去那里游游。”他说到这里,忽有所触地回头对德幼铭说道:“我倒忽然想起来了,玉帅的坟墓就埋在西郊,和他女儿的坟墓同在一处。下月二十便是他的周年忌辰,今春他下葬时,正适我们忙于起程赴西疆,未能去参加他的葬礼,我一直歉憾于心,下月二十那门,我们备上酒果去他坟前一祭,也借此去西郊走走,如何?”德幼铭:“我家和玉府亦是故交,也该去玉帅坟前祭祭才是。”
春雪瓶心里不由一动,便暗暗记下了那个日期。随着德秀峰又谈了些他这番去保定途中的所见所闻。也谈了些在春雪瓶听来是毫无兴趣的官场之事。春雪瓶吃过午饭便向德秀峰全家称谢告辞,准备回到蔡幺妹家去。她在罗燕送她出来时,若不在意地对罗燕说道:“那铁芳若真的来看姑姑时,请姑姑叫人来告诉我一下。”
罗燕略感诧异地瞟了她一眼道:“好的。一定。”她沉吟了一下,又若有所思地对春雪瓶说道:“听爹爹说,你和巫朵司比武之事,已在京城渐渐传开,甚至连保定一带的镖行武馆里的人都知道了,许多人正在打听你的来路和住址。人就怕出名,人一出名就会招来许多烦恼,特别是女子,更何况在京城!过去俞秀莲师尊就因为出了名,不但惹出许多事来,甚至竞酿成终身恨事!你要多加留心才是!”
罗燕这出自一片深情的关照,竟使一向无忧无虑的春雪瓶也不禁犯起愁来!她最怕的就是别人对她的赞许推崇,最厌的就是人们那些虚假的殷勤和吹捧!她在回家的路一上,思索着应该采取的对策。
日子在希望中迎来,又在期待中过去。一连过了几天,仍不见有铁芳的半点影迹和音讯。春雪瓶心里只有暗暗着急。
这天已是十月初一。春雪瓶知道今天是鸾英在妙峰山做道场超荐玉娇龙的开坛之期。她本打算上山去看看的,但她想到鸾英和玉府里的一些人也将上山进香,她今天去了多有不便,便决定等过了几天再去。早饭后,她正在房里闷坐无聊,翠兰忽又进院来了。翠兰一见春雪瓶就噘着嘴气咻咻地说道:“我来看春小姑,客栈里的小二哥一口咬定这里没有姓春的,更没有春雪瓶小姐这个人。后来我说我是玉府的丫环,曾来找过春小姐几次了,他们才让我进来的。我问他们为何要说谎,他们才说是刘掌柜和刘婶多次给他们打过招呼,说为的不让你招风,不给你添麻烦,才要他们这样做的。”
春雪瓶心里感到一阵温暖,知刘泰保和蔡幺妹都和罗燕出自一样的心情,都在暗中庇护着她。她忙安慰翠兰几句后,便问她来此何事,翠兰说夫人上妙峰山去了,她只是趁此来看看春小姐,并无什么特别的事情。二人便亲切地闲聊起来。翠兰在春雪瓶面前感到无拘无束,几乎是无话不谈。谈着谈着,她忽然问道:“春小姐,你是不是认识一个叫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