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务工作,不取分文,他在街道团委整整工作了3年。这3年,体育解说基本功的训练仍然没有间断。回家,面对一堵白墙,幻想着一片绿草茵茵的足球场,练习解说。路上,骑着自行车,边骑边说,惊动了旁边的人们……
可是,这20年是什么样的20年呀!自然灾害、十年###……该赶上的,都让他赶上了。一切困难远远超过了以前。哥哥,总是他的支持者。在这20年艰苦跋涉中,又向他伸出温暖的手。他和爱人的工资不高,每月只有40来块钱。添第一个孩子时,哥哥每月支援10元。添第二个孩子时,哥哥每月支援20元。哥哥常常到家里来。人生可以丢弃一切,唯独不能丢弃信仰,不能丢弃追求。领导、同志们也这样说。他不能不努力。
终于,1981年,在他42岁的时候,他开始忙碌起来。祖国兴旺起来,体育兴旺起来,他英雄有用武之地。远离祖国,坐在话筒前,倾听着卫星线路传来广播电台技术人员从北京发出的呼叫:“还有30秒,20秒,10秒……开始!”他开始播音了:“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中央电视台,各位听众,各位观众……”嗬,他忙,他累,他高兴。这些年来,他转播了足、篮、排、乒、羽、手、冰、水8个球类项目和体操、举重、游泳、跳水、武术、相扑等一共389场比赛。奋斗了28年,一直到今天,他才觉得自己刚刚起步。可是,现在,他却体力不支,病了。
病倒了,我依然叩响了他的房门。我真有些不忍心。这种采访,对于他也许未免有些残酷了吧?没有办法,如果不是病了,他恐怕又要到印度参加第九届亚运会了。我又无法找到他了。为了答应给《文汇月刊》编辑部采写他,我已经搜集了有关的许多材料。我不想多打扰,只想见见他,采取一次闪电战术,既不耽误他养病,又能使我完成任务。
门开了。他出来了。一副病样子:瘦瘦的身材,瘦瘦的脸膛;弓着腰,米的大个子显得矮了许多;脸色不好,泛着微黄;头发有几丝发白;眉毛下垂着,眼睛因明显的睡眠不足而散光,失去了焦点;毛衣的胳膊肘已经破了大洞,毛线头飘散着……
他就是宋世雄?就是在话筒前生龙活虎、口若悬河、为无数球迷们所倾心的体育解说员?和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电子书 分享网站
记体育播音员宋世雄(2)
贺老总的赞扬。周总理的批评。吴冷西的谈话。他沉思着……
“说实在的,我没有什么好写的。有这么个情况,我对你说说,有好几家杂志、报纸,都要来采访,要写。我都谢绝了。体委的同志也要写……我看,老肖同志,这次咱们认识了,就是朋友了,你看是不是就算了,不要写了……”
他选择着措辞,缓慢而谨慎地对我说。那声音和电视机里传出他那实况转播的声音判若两人。一个是飞流直下三千尺的瀑布,一个是淤塞的、滞流的河水。这无异于给了我一个闭门羹。
“我们随便聊聊……”我也尽量选择着措辞,想撬开他的嘴。
“是啊,我找了您好几个月了。您忘了,您去秘鲁前,我还找过您,跟您打过招呼……”中央电视台的小战同志帮助我做着他的思想工作。
“是啊,我知道,我答应过……”
窗外,夜色如墨,正刮着初冬的寒风。人又是从大老远来的。他有些为难了。
“我们随便聊聊。我爱好体育,你爱好文学。也许,我们会有的说呢……”我又说道。
他不说什么了。
艰难的采访开始了。
沉默了片刻。这时候,沉默是必要的。双方都在酝酿着,像比赛之前的准备活动。他在想着说什么。我在想着如何谈下去。
他掏出一个白皮的小笔记本,刷刷刷地翻动着,翻到了一页,指着本子对我说:“临到秘鲁之前,我们广播电视部的部长吴冷西同志专门找我谈了半天。”他看了看本子,“是8月19日上午。冷西同志说:‘体育解说是一种相当高级的艺术,是解说员思想状况、文化修养、专业知识的综合反映。解说一次,等于一次考试。’你看,总结得多好……”
体育解说,在国外很早就有。但把它当做高级的艺术,这样受到人民热烈的欢迎,恐怕只有在我国得天独厚。体育解说在我国的历史并不长。解放初期,张之和陈述转播一场篮球赛,恐怕算是撩开了这门艺术的序幕。1953年,张之在天津转播四项球类比赛,当时的国家体委主任贺龙同志听罢,高兴地说:“有人会‘说球’,这个办法群众很喜欢,可以普及体育。会‘说球’的,也是专家嘛!”
现在,专家就坐在我的面前,一脸愁云惨淡。他好像心事重重,在想着沉重的往事。
他不承认自己是专家。他只是说刚刚开始认识到自己工作的意义和追求的目标:
“真的,这不是谦虚。现在,体育解说,观众、听众起码有几亿。体委副主任徐才同志对我说:连老太太现在都知道个‘短平快’。所以,体育解说要把社会教育、普及知识和报道动态、增强人民娱乐性,三位一体。你看,这要求多高哇!我做得差得远着呢!小的方面不说,光是解说中,大的失误就有两次……”
“是吗?那请你谈谈这个吧!”
“这行!”
他的眼睛闪现出光亮来,神情也振作了。好像他马上要讲的并不是他自己的失误,倒是自己的一段光荣史。他招呼着爱人:“钟瑞,拿点儿糖来……”
“钟瑞同志是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播音员,在全国联播节目里,你常能听到她的声音。”小战向我介绍着。
一个高高个子的中年妇女端着一盒糖走进屋,放下糖,又端来几个茶杯,为我们一人冲了一杯茶,淡淡清新的茶香在满屋飘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