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小腿处时,他冷笑一声,拿过一把雪亮的短刀,喷上烈酒在火上烧了一烧,点了几处穴道,就往田伯光腿肚子上剜去。
见他这一下辣手,林平之与曲非烟都是吓了一跳。平一指听见林平之倒抽了一口凉气,有些得意地笑了一笑,手下一点也不停。他在剖开的伤口之处搜寻了一会儿,拉出一条东西来,理了一理,又放回原处,紧接着便拿了根弯弯曲曲的针,大马金刀地给田伯光缝上。世间做针线活能做得像平一指如此雷厉风行的,也算少见,竟似他手下缝得不是人肉,而是猪皮一般。
林平之搂着曲非烟,低声道:“他刚才理顺的东西是经脉,想是在打斗之中震着了,扭转了一些。若是不挑出来扳正了,今后虽然行动无碍,但耐力上要差了许多,武功要想再有进益就难了。……嗯,之前那些大夫光看表面是看不出来的,他眼睛倒是厉害。”
略一挑眉,平一指将这番话听得清清楚楚,暗自惊奇了一阵。只不过帮田伯光驱毒一事繁复至极,他很快便投入到施针导脉之事当中去,额头处也密密地冒出一层薄汗,便无暇再顾及林平之在旁说了什么。他手法凌厉,动作既快且准,只聚精会神地在不同的穴位变换使用着各种器具,令人眼花缭乱。那等风范,的确当得上当世第一神医。便是他那滑稽可笑的矮胖身躯,也似高大了许多。
“他果然厉害吧?”曲非烟看得有些眼酸,便拿尾巴去逗林平之,在他面上扫了一扫,“我就说受他一番折腾,倒也是值的。”
林平之看得眼珠错也不错,只把她尾巴捉在手里,教自己的视线不被挡住,轻轻叹道:“我之前看医书有许多不明白之处,去问禅师爷爷,他也说术业有专攻,在精妙医道上他并不甚了悟。如今看他这一番诊治,竟然比看上几个月的书更使人有所领悟些。”
“纸上得来终觉浅,就是这样了。”曲非烟见他好学的乖乖模样,笑眯眯地揉了揉他发顶。
又过了数柱香的功夫,平一指的动作越来越快,曲非烟都快要等得睡着了,林平之却还是兴致勃勃的模样。此时,只听得平一指略有些低哑的声音喝道:“那小孩,过来。”
林平之把曲非烟放到椅上,依言挪了过去,嘴上还应着:“我叫林平之,不叫那小孩。”
也不去理会他,平一指指着陈于白布之上的金针道:“金针按大小分为四等,一等为大,四等为小。我要哪等的,你便递给我,听我吩咐,手脚快些。”说完,他也不管林平之,只自顾自地继续动作,时不时换个穴道,伸手报出一个数字来。
林平之起初动作有些谨慎,要确认了大小正确之后才敢拿。没过一会儿,他便熟练起来,平一指刚一出口就能将需要的针送上去。片刻之后,平一指嘴皮子都不用动,他便能先上一步递到他手边。
须臾,平一指拿巾子抹了一下自己脸上的汗,命令道:“现在开始数数,我若不让你停就一直数。”
虽有些不解,但林平之还是朗声数起数来,他每数过二十,平一指便拔下田伯光身上某处的金针。也不知数到了多少,终于将一只大刺猬给揪得光溜溜了。此时,别说是平一指,便是林平之也是略现疲色了。
至于曲非烟……梦都做了不知道几个了。
接下来的两三天,每次平一指为田伯光疗伤放毒的时候,都要把林平之支使得团团乱转。所幸的是林平之自己也觉得十分有趣味,一老一小配合得也算默契。这一日,平一指将田伯光身上的金针拔完之后,伸掌在他头顶百会穴轻轻拍了一下。
曲非烟低低地“咦”了一声,林平之也知道这一举动意味着要将田伯光唤醒。一人一猫两双滴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望着田伯光,生怕漏过他一个动作与表情。
轻轻呻吟一声,田伯光竟然真的苏醒了过来。
“哼哼!”颇为自得地挺胸凸肚,平一指一边拿起巾子拭手,一边走到一旁歇下。林平之与曲非烟早已扑了过去,一时间“光光”、“喵喵”的唤声充满整个房内,平一指撇了撇嘴,连忙捂住了耳朵。
“轻一点,笨蛋少爷,我要被你勒死了。”田伯光虚弱说着,手却缓缓抬起,抱紧了挂在他脖子上的林平之。
曲非烟蹲在他脸边,微笑地看着他:“怎么样呀臭小子,不中用了吧?要不要姐姐帮你报仇?”
“要。怎么不要?”田伯光低笑了一声,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他声音虽轻,却含着一种不容人忽视的强硬和果绝。
林平之与曲非烟这一次的仗义相救,田伯光与他们之间更亲近了一层。如果说,失去了所有小弟的田伯光在这世上还有信赖的对象的话,便也只是他们两个了。是以,虽然一开始他并不想多谈这番劫难的前因后果,但在林平之与曲非烟的照料与陪伴之下,还是慢慢敞开了心扉。
事情的起因,是因为那个姑娘。
据田伯光描述,那是一个很可爱的姑娘。
他偷了她家数件珍宝,却因为她惊恐含泪的眼睛,乖乖地把那些古董放回了原处。
她有些娇气,也有些任性。但对情窦初开的少年来说,她即使是发脾气,也有一种颐指气使的光彩和美丽。
正文 笑绝花柳意
有那么一段时间,田伯光经常悄悄地去看她,在夜里,翻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