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他进宫。」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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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天拿起放在旁边的水晶杯,喝了口水,放回去后,双手交叉放在大腿上、歪着身子翘着脚,斜靠在织锦沙发,一手不时把玩脑后的小马尾和耳上坠的红宝石,懒懒得望向窗外的景色。
他记得自己一共来过温德尔城五次,第一次是十五岁时老师带他们这几个毛头学生来这里的魔法学院做学术交流,还带他们进宫参加宴会,见见世面。
第二次是二十五岁,跟洋绣结婚满三年,自己那时在宫里的职位升得不错,俸禄多了,日子好过起来,趁着奉皇上之命出使时,带她一起来。
第三次是三十六岁,那时国家已经跟着陷入战乱,他来是领命帮国家谈结盟对抗敌国的。
第四次是四十八岁,改道的前一年,苍远刚死后一年,他辞掉一切,在路上途经这里。那时妖界所有国家、城邦、种族全部都在战争,到处都是烽火。
而第五次,这次,他自己一个人来。
他一手撑着下巴,眺着窗外,那些往事如风,幽幽的忽来忽去。
忽然间,一阵悄悄的黑暗从宽敞华丽的厅房角落快速蔓爬上来。
呵,老头子龙这下总算要出来见我了。
离天端正起坐得歪七扭八的身子,在黑暗的影子吞噬完他整个人之前,变了容貌。
一眨眼功夫,周围完全陷入彻底的黑暗。声音彷彿也被黑暗覆盖,连自己的心跳声都被隐去。
「晚辈离天,见过苍翼天城主。」
已经起身的离天,礼数到位的行大礼用龙语说。
「这彬彬有礼的样子和外表,真不像改道后你平日猖狂的模样。」一个低沉深厚的嗓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晚辈见你,再怎么样也不能没了礼数。再说,远道而来,若不正经,怎能显诚意?」
离天琥珀色的目光炯炯注视着黑暗,带着细纹的唇角微微勾起,低沉的声音不高不低。
一阵鬱热的气息从黑暗里扑面而来,伴随几点飞舞的火星,转瞬照亮黑暗后又熄灭。
「看来你这小子,就算改道换名,又多活几十年,也没有过得比以前舒心,何苦呀?」
一对冰川色的尖状大眼倏然出现,紫橘色的炽烫烈焰轰地熊熊从他正面袭来。
他眼也不眨的看着火焰从身侧两旁纷纷猛擦而过,瞬间照亮他整齐的侧边短发和面带些许皱纹的脸庞。
「我不是为了舒心,也不算是不甘心,只是想试试,如果人生能再来一次,或是说还有下半场,换另一种想法和方式去过,会有什么不同。」
那双邪冷的大眼瞇成两道尖利的月牙,直直射向他平无波澜的表情。
「真令我意外但不见外的答案,小子。这回答跟当年苍远向我这当爹的,说自愿当你的使魔,陪你一起过短暂但可以创造更多可能未来的鬼话,还真同一个劲。」
「他陪我渡过大半生涯,却比我提早结束生命,这跟洋绣的背叛比起来,过之而不及。」
「哼,要是安平真多还在,老子一定会好好逼问他,平常到底是怎么教学生的,你们那一届毕业的,离经叛道的还真不少。」
「老师已经过世六十一年了,不过临终前,他应该有来找过您叙旧吧?」
一隻锋利的巨爪猛然无声的闪过他身旁。
「是有没错,可惜没跟我提黑森之剑他打算怎么处理。」
「嗯,晚辈晓得。但晚辈不是为了问这个而来的。」
「哦,我想你也不是来邀请我再去吃你人生第二次喜酒吧?别说松擎大限将至,你也剩没几年了,何况,你早就该死了。」
苍翼天粗沉的嗓音如地鸣般回响,上下两列巨耸的尖牙忽隐忽现。
「晚辈确实没几年好玩了,所以此次来,是想跟您做个交涉。」
离天用同样平顺的语气和表情,直望着那对犀利如冰荒的大眼:
「交涉?哈哈哈哈,小子!你以为我苍翼天跟那些同你签契约交换代价的蠢蛋一样吗?你一个因为窥探天机而遭天道反噬、又用我儿给的命苟延残喘的破败残躯,是要拿什么来跟我交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