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她看我萎靡不振,也有不忍,
“麝奴,你究竟在想着谁?谁让你这样茶饭不思?”
但是我什么也不能对她说,我究竟在想着谁?我只是太渴念那一片容身处,每日有欢笑,有拌嘴,有思念,也有牢骚,有提防,有抵牾的那一块地方,我的心是在那里,纵然时时都有苦,却日日都不白过。
一股血忽然冲上了头,我艰难的张开嘴呼吸,没有,天旋地转起来。
赵憬请来的大夫说我虚火气浮,心血太旺,要调理,要将养,开出的方子和配药都简单。我看也懒得看。我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再在这千年之前待下去,我势必死于心律不齐。
他在我床边叹息,“麝奴,真的不愿跟我?”
我不理他。
他又拉我去散步,想了一些法子逗我开心,我还是闷闷的。他忽然说,“对了,你们那少夫人晴初,听说是昨日生了。”
我大惊,一下跳起来,“昨天??”
这时间不对,伍妈妈早已算好,是下月初七到初十之间,这才没到白露,怎么就生了?
“早产了一月有余。”赵憬婆婆妈妈的说。一个王子跟个丫头煞有介事的议论早产,旁边陪着的滟滟脸都红了,不过他也不在乎。“听说你们府里很轰动,相国终于得了个孙子。”
我愣着,慢慢坐下来,石凳上很硬很凉,硌着我生疼,我又把身子扒上去,让脸贴住那冰凉的大理石。
“你怎么了?”他不安的问我。“叫滟滟给你披一件衣裳。”
但我根本没听见他讲什么,我心中一遍遍重复的只是,晴初生了个儿子。她和公子,有了个儿子。
我不知是喜是愁,喜与愁这两个字,哪能表达出心情之万一?
从此他们更是琴瑟和谐,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有了这个孩子,晴初终于可以被内府接纳,她从此不用再放纵度日,公子也不用夜夜独对耿耿星河,晴初终于会幸福吧,这幸福里不必再有我。她原本也不必有我,最重要的时分我不在她身边,连生了个儿子也是由别人转告我才知。
“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赵憬又变成了个十足八卦精。“这个孩子生下来,晴初的日子也许更不好过。”
呃?我抬头看他。
他看我终于理他,倒是有点高兴。跟我说那婴儿诞下来就肥肥胖胖,一点也不像早产儿。而且长的一点也不像公子。所以就有了议论。
“什么议论?”我瞪着他。
他这才为难了。到底是堂堂一位王爷。市井之词不好出口。
“你姑娘家问这个作甚。”他教训我。“我只说少夫人从此不免受议论。点到为止。你想也不要再想。”
我愣了半天,忽然明白了。这一下立刻惊怒交加,站起来就朝外走。
赵憬一把拉住我,“作什么疯?”
“他们欺人太甚,”我嘴唇颤抖,眼泪出了眼眶。“一直到现在,他们还是不肯放过她!那些毒辣流言,从她怀孕时就没停过,她被人偷偷下药,差点丢了命,九死一生的给相府添了孙子,还要继续被泼这一身脏水?!”
“那也跟你无关——”他紧攥着我不放。“自有元泽处理。你这样为公子和少夫人着想,谁为你着想?”
这最后一句话很有分量,他看着我又重新坐下了,我白着一张脸,目光空洞,又定定在某一点上。他知道那一点决不在这华丽园林内。
我又开始策划越狱,我马上就得走,马上,即刻,这活死人的日子不能再过一天。
四壁都在回潮,一些虫蚁不知从哪里爬出,来来回回急促爬动。我枕着头大睁着眼睛看。
如果能像它们,哪怕用血肉身体打洞,我也是愿意的。
我可以偷一套卫士服,趁他们不备溜出去,还是从小角门走,那里守卫不严。
或者要赵憬出门的时候带上我,只要他对我放松警惕,我到了外面,总能有机会走人。
再或者我装病,装死,胁迫他一定要放了我。
左思右想都不妥,我决定无论如何还是要去找赵憬,这是最后的交涉,他若不放我,我跟他拼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