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救命之恩,无音感激涕零,他日必当涌泉相报。”公孙无音换了一身干净衣衫,瞧着已有些清隽公子的端庄了,他跪在地上朝那买了他初夜、又替他赎身,让他免于受辱的僧侣叩拜谢恩。
青衣的和尚背对着路舟雪二人,他只瞧得见一个背影。那和尚弯腰把公孙无音扶起来,声音清清冷冷的:“不过随手为之,小郎君不必言谢,如今你已是自由身,有何打算自去做便是。”
公孙无音拜别灵钟自行离去,那青衣和尚站在原地瞧着他的背影远去,而后不久身形面貌竟开始变化,还是那一身朴素的青衣,身形却是拉长了不少,一头墨黑的长发流泻,转过来的半张侧脸温润如玉。
萧风灼微微挑眉,这人他见过,在阴姬的城主府里同顾银谈话的人,萧风灼早前并未见过此人,只当是鬼王手下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厮,如今看来,却是来头不小。
萧风灼身边路舟雪却是脸色骤然变化,当即也顾不上引人注目不注目的,更无暇纠结这人为何要冒充灵钟,他此时此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追上他!路舟雪想也不想地就追着那青衣人的脚步而去,萧风灼不知他为何突然这般表现,虽然疑惑,却也没多问,默不作声地跟了上去。
不过这毕竟只是不死国回溯的幻想,而非真正的现实,很多人事都是按着既定轨道进行的,一旦出了特定的范围,便什么也找不到了,青衣公子的身形很快消失在巷口的拐角,路舟雪落后几丈追了上去,拐角已无从寻觅那人身形,只有熙熙攘攘的街市,人来人往的行道。
路舟雪的心砰砰直跳,他瞪大了眼睛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地在人群中看来看去,然后果真在前方楼坊长明的灯火里瞧见一页青衣,路舟雪连忙又跟了过去,才追上来的萧风灼眼看着人又跑了,还要闯出这一片回溯之境,脸色这才变了,要知道出了回溯之境就是恶鬼、邪魔出没的混乱之地,危险程度可见一斑。
眼看要追上那道青色的背影,路舟雪的心跳得越来越快,手心因为紧张也沁出了汗,他不确定是否是他看错了,可另一方面,还是抱着隐秘的期待,他在记忆中描摹那个人的眉眼描摹了一万年,除了那个人本身,再不会有一个幻影叫他方寸大乱。
青衣的背影在路舟雪的手碰上的一瞬间消失无迹,他怔在了原地,一瞬间失落如同潮水淹没了他,他有些痛苦地扯了扯头发,就差一点,明明就只差一点。
“好俊俏的小郎君。”女人冷淡的声音响起,夸人的话说得古井无波的。紧接着路舟雪的下颌就被一只冰冷的手掐住了,他转头望去,先对上了一双紫色的眼眸。
那是个很有气质的女人,如孤夜里独自盛放的幽兰,沉默而内敛,眼眸里似有人间四季,如水的眸光过处,飞鸟也要啼鸣着坠落。
“你——”路舟雪拧眉刚要说话,女人只是轻轻按住了他的肩膀,然后路舟雪便什么都做不了了,女人将手指放到嘴唇中间,朝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安静。”
萧风灼追着路舟雪的脚步姗姗来迟,在几步以外停住了,瞧见路舟雪身边的女人,他似乎愣了一下,女人瞧见他同样意外,黛眉微挑:“萧风灼?”
萧风灼无奈地点了点头,而后指了指路舟雪:“你用不着这样抓着他,他很乖的。”
“是很乖。”女人勾唇,她身形高挑,竟还比路舟雪高些,她低头瞧着不太高兴的路舟雪,没忍住捏了捏他的鼻子,笑起来,“不开心了?”
女人瞧着被他按住实则一刻不停地试图催动灵力的路舟雪,想了想,掏出一个糖人递到后者面前:“呐。”
路舟雪不接,眼神平静地看着女人,对方没对他表露出杀意,萧风灼也一脸淡定地在旁边杵着,想来不是敌人,但莫名其妙把他按着小孩似的逗弄,他还是不爽。
“哈,果真是生气了。”女人轻笑一声,将糖人塞进路舟雪手里,松开对他的压制,转而看向萧风灼,用笃定的语气道,“你惯的?”
“跟你半斤八两。”萧风灼道。
“打一场?”女人歪头,手里寒光闪烁,一柄弯刀锃亮锋锐,眼里杀机毕露,上一秒还同萧风灼言笑晏晏,眨眼直接刀光直逼后者面门。
萧风灼来不及拔刀,只得翻身躲避,那女人却仿佛能看穿他所有的步法一般,刀刀紧逼,打得萧风灼毫无还手之力。
路舟雪不明白二人怎么突然打了起来,他也不讲究什么公平对决,见萧风灼不敌,他便直接控制天白丝去阻碍那女人的手脚。
那女人背后像长了眼睛一般,弯刀极其刁钻地挡住了路舟雪的袭击,另一只手里则凝起气贯山河朝萧风灼的胸口轰了过去。
女人犹带杀意的眼眸转过来,冰冷地看着路舟雪:“乖乖地看着,不要插手,否则要挨打的。”
女人说完这话,暂时放下狼狈躲开她攻击的萧风灼,转身朝路舟雪攻来,她身影快如鬼魅,路舟雪如今身负断肠蛊,实力大不如前,那女人又实在深不可测,他完全捕捉不到她的身形。
等看清时,女人已经来到近前,她似乎只是单纯不想路舟雪插手,也没用刀,就那么赤手空拳地打在了他的的肚子上,路舟雪当场就飞了出去,体内的断肠蛊被牵动,他痛得瞬间气力全失,一口血就那么吐了出来。
被气贯山河轰得狼狈不堪的萧风灼刚刚稳住身形,转头瞧见路舟雪被揍得斜飞出去,当即顾不得仪态,踩着踏雪无痕接住了半空中的路舟雪。
萧风灼本就因气贯山河受了伤,此时路舟雪再一撞,也跟着口吐鲜血,两个人摔在一起,看着好不狼狈。
“棉棉?”萧风灼顾不上自己,跪在地上半搂着路舟雪,抚着他的脸满脸担忧道,“还好么,棉棉?”
路舟雪身子弓成了虾米,他死死地捂着肚子,没空给萧风灼任何回应,隔一会儿低低地泄出一声轻喘,想来是痛到了极致。
“他……这是怎么了?”女人提着弯刀走过来,瞧着两个狼狈不堪的人拧眉,似乎是对眼前的状况感到意外。
“你他妈没事打他干什么?”萧风灼没忍住爆了句粗口,也没回答女人的问题。
“我怎么知道他这么不耐揍。”女人也颇为郁闷道。
“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萧风灼当真是怒到了极致,骂起人来已经不管不顾的了。
“你他妈有病?”女人气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