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散培递了个梯子过去:“臣恋旧。”
“挺好,恋旧的人会把旧人旧事也都记得更久一些。”
来了,沈怀信悄悄提神戒备。
太后放下茶盏,收敛笑意,连坐姿都更端正:“沈卿,我不和你绕圈子,有桩事需你援手。”
沈散培起身欲跪,太后又道:“不必多礼,坐着说话。”
沈散培重又跪坐好,挺直腰拱手道:“无论何时,太后有用得上臣的地方都只需一道诏令即可。”
这话当年许多人说过,言犹在耳,却不知还有几人记得。太后看向眼前的人,谁能想到,当年看起来最脑生反骨的人,却是最忠诚,最重义,最让人可托付信任之人。她想行此事,唯一想到要用的人,也只有他。
“去年一年,仅三品以上官员以及各公候伯爵之间就结成十七桩婚事,今年还没过两个月,结亲的便已有四家。”太后拿出一张纸打开放到桌上,各家的关系如蛛蛛网一般,拐来抹去一网打尽。
沈散培实言:“臣也在其中,两门姻亲一为三品,一为伯爵府。”
“三品的虚衔和一个领闲差的伯爵府,已是你千挑万选了,和那些手握实权的哪有得比。”
太后叹了口气:“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历来如此,我也不是不能容,可不能是此种情况。祖父曾和我说,王朝走到最后都是被世家大族拖死,他们的存在才是王朝灭亡的元凶。我问祖父可有解,祖父说难,首先需得无外戚弄权,然后在王朝初立时即严防世家,不能让他们坐大至根深蒂固,不可撼动。我再问他该如何才能防他们坐大,祖父则说,无解。”
太后的眼神落在听得认真的皇儿身上:“这个问题我想许久了,确如祖父说的那般无解。只是这天下既已是我盛家的天下,且行远家只剩远亲,我娘家连远亲都没有,正合了祖父说的无外戚弄权,不试试我如何甘心。我在时还好,他们到底心有忌惮,待我百年,皇儿便只剩一个妹妹和一双牙牙学语的儿女,哪会有一天安稳日子过。”
症结果然是在这里,沈怀信在心里叹了口气:“太后,您的祖父说得对,这事难,也无解。”
太后看向他:“你要拦我?”
“臣说过,您用得上臣的地方只需一道诏令。”沈怀信对上太后的视线:“虽无解,但往后拖一拖当能做到。天家血脉单薄,经不起半点疏忽,于恒朝的江山稳固来说,眼下也不能让他们坐大助长野心。”
这正是皇室最大的隐患,所以皇上极少出宫,在宫中时也是小心再小心,保命是他们父子最重要的事。宫妃有孕家人升官,妃嫔之间再有争斗也不敢动孩子,宫里谁都知道,动孩子,夷九族。便是选妃,都是选面相宜生养的为先。
太后喝了口茶,心下发苦,便觉茶也难喝起来了。
“听说你家少年郎今年科考下场了?”
“是,他说想试试,便是不中也无防,当是积攒经验了。”
“我可不信你沈散培养出来的孩子真是积攒经验去的。”太后笑:“上次你夫人进宫,说在老家已有婚配?”
真要当先锋军了,沈散培心想,好在此事也合自己心意,更合那小子的心思。
“是,他亲娘在世时替他定下的亲事,如今他虽承嗣在我膝下,也没有不认这婚事的道理。”
“该认。”
修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