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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部分(第1页)

这边蝴蝶红也把马给拦住了,她哀恳地说:“春小姐,我请你到我们的店里去歇一歇,我跟你谈谈话儿,你要是答应,就赏我们个脸,别走,你要是一定走,我可就要在马前给你跪下了,随你的马撞我,我也不躲开!……”她仰著脸儿,诚恳地如此哀求,范彦仁也过来深深地打躬,说是请春小姐到那镇上的店里去歇一歇,他们要竭诚地招待一下。

铁芳倒没再说甚么,春雪瓶却又看了他一眼,面上就不由渐渐泛起了红晕,她做出著急、为难而无可奈何的样子,最后,她忽然也点点头,慷慨地说:“既是这样,我也就随你们到那镇上去一趟吧。我也有几句话要向你们说,不过,我可还是说完了话,我就走。”

蝴蝶红一听,她头一个表示喜欢了。当下春雪瓶就收起来宝剑,同著他们走过去,范彦仁与蝴蝶红都上了车,铁芳也上了马。

于是两匹马跟随著一辆车,就同往那镇上走去,春雪瓶与铁芳虽几乎是双马并行,二人所带的剑又本是成双的宝剑,但二人可谈的话是太少了,都似乎赫然惭愧的样子。这惟有铁芳的心里明白,他知道是不该那雨夜中,在客店里跟春雪瓶说出那个请求,未得遂愿,倒生了隔膜,真是:身无彩凤双飞翼,小有灵犀一点通,刘郎已恨蓬山远,更隔蓬山几万重。

车轮轧著泥土,马蹄轻响,夕阳影里,他们回到镇上那家店内,赛孟尝已经回到这里了,有他的照应,店中虽然是挤得没有地方了,可是居然也能够腾出两个宽敞的单间来,请铁芳,请春雪瓶去住。

他们都各自在屋里洗了脸,梳了头,并换上了干净的衣服,范彦仁在那屋里已命伙计给叫来了菜饭,还预备下了酒,他把铁芳和雪瓶与那位孙大人的官眷瑞大臣之友,及与新返京的玉钦差的关系也都向赛孟尝说了,并要请赛孟尝作陪。

赛孟尝却笑了,说:“大哥!你这不是故意为难我吗?接官面儿说,他们虽不是阔公子跟千金小姐,可毕竟都有阔亲戚,我不过是个小县衙门里的皂隶,敢与人家同席?接私面儿说,他们一位是韩大相公,一位是春小王爷,我要是跟他们高攀起来,我的名头可也就大啦,以后有人羡慕我,可也一定有人要找我麻烦,得了!”他又作了个大揖说:“就算是我已经叨了您的酒啦!我可不敢真个就去奉陪,现在我就告辞了,有甚么事儿,您再叫人去叫我吧!”

说毕,他又走了。这时薄暮已临到了镇上,天上已露出来几点星光,镇上,那老刘昆、吕慕岩等人根本就没再回来,此时也不知都往哪里去了,所以这里是十分的安静。一般客人也多半吃完了晚饭就早早地睡了,预备明天好赶路。

可是这家店中的钱间宽敞的房间里都是灯火荧荧。尤其那位县丞太太蝴蝶红,一身红缎的发光的衣裙,脸上的红胭脂跟红嘴唇,只有头发是黑的,首饰是金的,她的那两只红绣鞋儿,东屋里走走,又西屋里去串串,脸上永远带著笑。她真忙,她今天也是最兴奋,她跟她的丈夫都已秘密地商定了。

今晚,无论如何她要叫铁芳点头,同时劝得春雪瓶也得首肯,而使这一对结成了终身的伴侣,永世的良缘,不变的鸳盟。她不是要作这个媒婆,范彦仁更不敢自命为月老,不过他们夫妇总是想:“当初人家怎样成全我们来的,如今既然有这机会,就得设法报恩。”同时又知道铁芳是万分地乐意跟春雪瓶订亲,只是春雪瓶还有点,并不是不乐意,而是有几点难处,也就是使得一位磊落的侠女伤心成病的原因。

第十九回 冀北江南侠踪游遍 边疆沙草俪影相依

春雪瓶不说她不愿意跟铁芳婚配,她只说她有几点伤心之处,在这屋内,对著明灯,对著蝴蝶红,她把前后始末都低声地说了。她发起怒来时比剑锋还利害,她的心,外人若是不察,觉得比她的弩箭更狠,但是实在她的心也是很脆弱的,一位横行大漠,脚踏草原,腾跃高山的春龙小王爷,如今竟婉转地悲伤弹泪,蝴蝶红觉得她一点也不可畏,而且十分地明白人情道理,简直是一位聪敏贤慧多情的女子,只缘于她的身世太不幸了。

她对著蝴蝶红如对著长姊似的倾诉她的衷情。原来她之所以病,她之所以不能跟铁芳婚配,就是因为她的生身母太今她伤心了,当初作的那事,二十多年前在甘州城来安店里……

雪瓶说:“若没有我,哪能够叫铁芳才一生下来就受那苦难?就害得他们母子生离?所以,我若是铁芳,我一定恨当初那个坏妇人,跟那个可恨的女孩!”

蝴蝶红一听,就说:“啊呀!春小姐您怎么这样想呀?当初,方太太是怎么个心,我们现在不敢说,可是您那时也不过是才满月,人事还不知,您能够伸出小手儿来拦住您的妈,不叫她老人家把您换别人的男孩儿吗?”

春雪瓶说:“你不知道,他们母子分离之后二十年来,别人我不知道,我的爹爹确实很苦。她虽养育我,爱护我如同亲生,但她也没有一年、没有一天、没有一时一刻,不是在悲伤地想著她失去了的孩子,为此,后来她才得了病,病才永不好,后来她才死…!”

蝴蝶红也有点黯然,半天,她才叹息说:“这些事情都已过去了,我听韩大相公说,您的爹爹在路上遇著他,把他带到新疆去,也就是为叫您跟他结亲,我并不是夸赞,您的爹爹,玉二小姐,她不仅是本事高,还是一位顶明白的人,给自己亲手抚养起来的女儿招位姑爷正是自己亲生的儿子,何况又是郎才女貌正正地相配,这是多么好,又多么巧的一件事呀!大相公不该违背了她亲娘的遗言,我想小姐您要是孝顺,要是能体贴著那位故去的老人家那片苦心,您!简直说吧!就不应该不答应!”

春雪瓶脸又红了一红,说:“那!难道叫我也去跟铁芳到北京?……”

蝴蝶红说:“那有甚么不可以呀?您别忘了,您的老太爷早先就是凉州知府,您生下来就是一位千金呀!现在说不定老太爷还许在世,官一定比早先更大,您要到北京去一打听,就准能够打听得著。”

春雪瓶说:“我也不想去认他!”更忿然地说:“生我的那个老妇人是还活著,现在还在凉州府,只是,你也绝不会想到她是怎样一个人,我跟铁芳若是都不知道她,也好,我们不但都知道她,还都见过她,铁芳对她的坏处比我知道得还多,为她,无论如何我就不能依你们的主意!把我恨死了……我要来跟你们说明的也就是这几句话,你去告诉铁芳吧!我也许等不到明天,就走!”说时她扭著脸低著头坐在旁边,显出无限地愧恨、伤心之意。

蝴蝶红急得连连跳脚说:“唉!唉!我想这件事更算不了一回事,方太太在凉州府住著,将来您要去认,认了也不算就污幭了铁芳大相公,别人更不会笑话他有那么个丈母娘,不去认呢?也不能说是不孝,再说,我可护著方大妈,方大妈她不能算是多坏的人,臂如再过二载,我连一个儿女也没有,或是只有个女儿生不下男孩,我也会跟大家去换,那种事儿我也能够干得出来!”笑了一笑说:“真的!要说到后来呢,方大妈处处也是不得已,就臂如我,我不瞒人,早先难道我是愿意在琵琶巷里混事?现在,我们彦仁作了官,就不嫌我的出身低,您也一定是不弃嫌我,若弃嫌我,我还能够跟您说这些心腹话吗?既然连我都不弃嫌,又怎可以弃嫌您的那位不幸的亲娘?我想铁芳大相公,他也不至于娶了您,就嫌那位岳母呀?或是因为岳母不好,就看不起您呀?”

当下蝴蝶红的话是翻来覆去地说,两方面地解释,她的口齿真伶俐,说得天花乱坠,讲得动听入耳,秀树奇峰春雪瓶可真不如她,被她说得简直无话可答了。

这时。忽听门外的范彦仁说:“铁芳大相公可来了!”

门一开,先进来了范彦仁,随后又进来了铁芳。铁芳的脸很红,且露出喜笑之色,他把眼看到了雪瓶,春雪瓶却仍然在那里含羞不语地坐著,可没有抬眼皮看他。

范彦仁说:“我们在门外偷听了半天啦!无论其么事,都妨碍不了你们的金玉良缘!”

蝴蝶红就拉住他的丈夫说:“得啦!咱们把话都说完了,现在就该让人家两人说啦!”遂就把范彦仁拉出了屋去,并给阖紧了门。他们却并立含笑,望著那窗上艳艳的灯光和双双的人影,范彦仁还有点不放心,可是待了半天,那屋里的谈话声音,越来越模糊,越来越小,蝴蝶红就拍著手笑说:“成了!”又拉著她的丈夫回到了他们屋里。

范彦仁还发呆地问说:“你怎么知道是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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