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午段雪尧被救护车拉走,看着挺吓人,到医院以后其实并没什么大碍,就连那点他自己潜意识里不怎么愿意退下去的高烧都没多少战斗力,病毒细胞被烧的差不多了,刚住进医院里,大夫一针退烧针推进去,他这温度退下去竟然就没再烧起来。
连带着段雪尧也终于从这几天莫名其妙的偏执中脱离了出来,表面上看似乎是退烧了的缘故人的脑筋也清醒了过来,实际上可能压根就是这小少爷耍混耍够了,终于舍得从牛角尖里钻出来了。
除了一些擦碰伤和轻微脑震荡需要留院观察,他自己似乎也是借此冷静了一些。
丫特别没人性,躺在干净舒适的病床上,两只手臂懒洋洋的枕在脑后,长吁短叹的讲自个儿和魏嫌的那些过往。
病房里除了偶尔进来给段雪尧量个体温的护士,就肖宏一个人在,活生生听得头晕脑胀悔不当初——当初瞎掺和什么,要不是给段雪尧他们俩搅合散了,后面哪来这么多一出接一出。
小少爷捏着自己白生生的手臂,出神的盯着手腕,张口就来:“她手腕上戴着那条自己搓的红线,就搁以前我也愣是没嫌弃过,因为衬着她的手太漂亮了,我就爱看,还用牙叼着磨,哈喇子给她沾的那根线湿不啦叽的,她也不生气,根本没二话……就好像,我比她那条从小带着的东西要珍贵多了。”
肖宏面无表情的从薄薄的冰冷的电脑后面抬起头来,看着段雪尧小脸苍白的样子,把到嘴边的恶语咽了回去。
不过段雪尧的状态也似乎有些不太对劲,因为滚下楼梯导致轻微脑震荡,醒过来之后还头晕吐了一次,可平时娇气的跟什么似的小少爷竟然丝毫没有为身体的不舒服而抱怨一句,反倒是人躺在病床上,俩眼持续出神,一颗心早就挂在人家姑娘身上回不来了。
段雪尧忽然平白无故的叹了一声,道:“这次回去我想换车了。”
肖宏心里冷淡的想:说这话不知道还以为你是出车祸刚醒呢,谁能想到您就摔了一跤。肖宏心里直觉他没什么好话,不想再给他递麦克风,于是不搭腔。
但段雪尧不在意,继续道:“以前我开车快了魏嫌特紧张,速度一上去,她在副驾驶就坐不住了,说我又不听,就一个人在旁边干着急。有时候我开着车看了眼手机,她也从来不关心我是不是在回哪个女的微信,就会说一句你开车别玩手机,后来只要跟她发语音的时候被她听到我这儿有开车的动静,她马上就消失不回了,过半个多小时才小心翼翼的问我到地方了吗,还开着车吗。”
肖宏看着段雪尧发红的眼眶,无情的给魏嫌捧了个场,“人家姑娘说的对,你开车那可不是偶尔‘看一眼’手机,一只手把着方向盘一只手p图的时候都有。”
段雪尧抬起发红的眼睛看向肖宏的时候,那里面的脆弱和含情脉脉就又都没了,白眼狼似的冷冷瞪他一眼,“我现在改了。”
说完了自个儿又掏心挖肺的叹了口气,浓重的悔意让肖宏都有些不舒服,肖宏松了松手指,放开电脑,可对着一副失魂落魄模样的段雪尧又说不出什么来。
肖宏很有自知之明,虽然有心想劝段雪尧两句,不过这种话他嘴里说出来估计会有什么刻薄之类的附加效果,怕适得其反,于是干脆就不开金口了。
段雪尧这段时间似乎是把自己折腾瘦了一些,纤长的身躯躺在雪白的病床上显得愈加单薄,也更多了一些病弱美。肖宏看看他领口漏出的皮肤和上面的淤痕,白青交错触目惊心,心道长成这模样的人难怪情路坎坷啊。
“我俩在一起那会儿还是夏天,但我经常爱穿件外套,因为好多地方空调太低,恨不得把空调当冰箱开,当然更多的还是因为臭美。呵,但魏嫌就因为这个真心实意的以为我这人特怕冷,有次我下雨天领她去海边,当时确实冷,我脱了外套给她披上了,结果她想都没想马上就一脸认真的给我披回来了,我都惊了,没想到她比我还直男。”
段雪尧挺着一副看着不太结实的病躯,也不管肖宏爱不爱搭理他,他自个儿没完没了说得挺痛快,脸色还有些发白,说起魏嫌的时候却一直不住含着笑。
肖宏这个二十六还早熟的老爷们英俊而冰冷的脸上是对这家伙一副没断奶似的幼稚毫不掩饰的鄙视,但鄙视之余……又莫名的感到了一股陌生的属于单身狗的凄凉。
“我那时候以为她是爱跟我作,”段雪尧说着脸色忽然沉了下来,继而露出一丝惨笑,“……其实她那性格哪儿会作,作的是我。是我在欺负她……”
“我想她。想她回来,怎么做……怎么做才能让她原谅我,我想她,太想了。”段雪尧说到最后语气已近乎叹息,像是疼得说不出话来,脸上明明没有什么表情,却笼罩在一层浓浓的难过当中。
肖宏脸上的表情也消失了,他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无言以对,渐渐地被段雪尧身上的沉默传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