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教师今日也请假,她要陪儿子过生日,取消了今天的辅导。
章之微在浴缸中放满水,打出充盈的泡泡,故意在地板上铺满肥皂水,狠狠制造一场摔跤。
手腕磕到浴缸上,痛到章之微吸口凉气,不过不要紧,她小时候也这样摔过,不会伤到骨头,顶多让皮肉淤青,瞧起来可怜几天。
黑色发茬也沾上泡沫,她视若无睹,早先剪掉那些长发,现在努力长了一月,仍旧瞧不出什么区别,陆廷镇让人为她修剪过一次,瞧起来更像学生。
泡沫中,章之微冷静地支撑着起身,裹上浴巾,走到电话机旁,拿起话筒,开始拨号。
叮铃铃。
铃声响了。
陆廷镇刚抽过烟,正和人商谈购买电灯公司事宜。
房间中并没有多余的装饰,大方,稳沉,毫无哗众取宠的摆设。只有会客室上摆着一只古朴的瓷盘,是宋朝的东西,钧窑烧出来的贡品。
谈到一半,人慌里慌张地进来,告诉陆廷镇:“陆先生,章小姐打电话找您。”
陆廷镇颇感意外。
章之微已经冷脸许久,怎会主动找他?
合作伙伴尚在,陆廷镇没有起身,而是问:“她说什么?”
“章小姐说,她不慎在浴室跌倒……”对方有些为难,“好像是摔断胳膊,家中无人,才打给您——”
话没说完,陆廷镇已然站起,他离开房间,大步走向电话前,听筒还放在桌上,像孤零零躺在白瓷砖上的伶仃身影。
陆廷镇拿起听筒:“微微?”
三秒后,陆廷镇听到章之微哭泣的声音,她在吸着冷气,颤抖开口,以他许久未听过的孱弱和隐隐依赖。
“陆叔叔,是你吗?”
“胳膊好痛,我是不是要死掉了……陆叔叔,你快点回来好不好,我流了好多血我很想见你……”
第19章发嗲温柔陷阱
陆廷镇推开门时,裹着白色毛巾的章之微无助地坐在沙发上,他一眼看出对方毛巾下未有寸缕,立刻转身呵斥后面的人:“站着别动。”
几人登时刹住脚步。
陆廷镇面色铁青,他大步走向沙发,看着还在落泪的章之微。章之微的头发还没有干,仓皇地往下滴水,脸颊一抹绯,有血液顺着她的腿往下流,像沿着玉石落的朱砂。陆廷镇脸色沉沉,伸手触到她腿,章之微不躲避,任由他捏腿掌握,只用力咬住唇,咬到唇色发白。
“好痛,”章之微捂着自己的右臂,她终于说话,带哭腔,“我的胳膊可能要断了。”
陆廷镇已经掀开毛巾,还好,血液并不是从他担忧的地方流出,她只是腿部被尖锐的物品划了一下。章之微的止血速度要比旁人差些,才会看起来如此狰狞。确认好这些,陆廷镇去拿她的贴身衣物和裙子,为她穿上后,才让人进来。
不必去医院,陆家就养着最好的私人医生。陆老板曾胳膊中流弹,整只右手鲜血淋漓,也是私人医生在家中帮他处理好伤口。
医生拿着医药箱,让章之微依靠在陆廷镇身上,低头专注清理腿上伤口,章之微动不得胳膊,不出声。
陆廷镇这些年养章之微用心,几乎没让她吃苦头,现在瞧她皱眉忍痛,身侧有旁人,他也不好说哄她的话,只扶着她,听她轻轻吸着凉气,咬到牙齿都在响。
不知是因旁人在,还是医生说了无事,章之微不再叫陆叔叔,抿着唇,脸色仍旧苍白,柔弱无力地攀陆廷镇胳膊,纤细一双手就搭在他衣袖上,瞧起来像下定决心不触碰他。医生持镊子夹了沾着药水的棉球落在她伤口上。章之微从喉间发出似怕似惊一声喘,泪意盈盈,手指无意识攥紧他衣袖,微微垂首,压抑着不出声,一滴热泪落在陆廷镇胳膊上。
可怜到让人心疼。
陆廷镇低头看章之微手腕,那串砗磲果真不见。他不信佛神,此刻却用拇指轻轻摩挲她空荡荡手腕,以做安抚。
章之微闭眼不看伤口,陆廷镇看得清楚,瞧起来像被碎瓷划伤,还好并不深,也不大,毋需缝合,只是又要忌口,又要一段时间不安分。腿上伤口处理完,才看胳膊,应当没有骨折,陆廷镇不放心,又抱她去最近的医院做了详细检查,只有轻微擦伤,不是大问题。
确认自己安然无恙后,章之微才轻轻推开陆廷镇,她眼下仍挂着一滴泪,瞧着分外可怜,也不再叫陆叔叔,有些尴尬似的,低头摸裙角上的一滴湿痕,还是从她发上落下的水珠,一小片深迹。
现下不便行走,陆廷镇抱她上车,章之微倒也顺从,没有前几日那样剑拔弩张的气氛,安安静静地贴靠着他,不说话,眼睫下一点可怜阴影。
返家后,陈妈和花玉琼都在,二人得知章之微受伤,自是惊慌失措,忙不迭上前察看章之微伤口。陈妈是真心疼,看着章之微的腿就落泪,低声叹气:“哎呀,哎呀,我就该把那块毛毯拿回来……”
上午章之微说了一句浴室中铺的地垫脏了,陈妈就立刻去清洗,晾晒,哪里想到遇到这事。
章之微说:“不关你的事,陈妈,是我自己不当心。”
花玉琼不说话,默默去煲汤,煲“仲夏夜之梦”,这汤清淡,用的又是冬瓜,利于伤口消肿恢复。
陆廷镇坐在床边,他西装外套上被章之微头发弄湿一片,也没脱,就这样穿在身上。林秘书走过来,小声提醒:“先生,宝华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