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泥笑道:“就这?下人就是下人。封姑爷身为翊卫司总指挥使,还能饿了肚子?”
“可是少爷爱吃我做的饭。”潸潸气定神闲的接着说。
银泥笑得就要趴在桌子上:“你是能烹山煮海,还是在九垓宫中给圣人做过饭?一个山野村妇的手艺,也敢如此大言不惭。”
潸潸点点头:“你说的也不无道理,我一直也认为,少爷喜欢吃我做的饭,是对我的一种偏爱,倒不是我的手艺有多好。”
银泥忽然不笑了,骂道:“真不要脸。”她瞪着潸潸:“刚才问你的问题,我家小姐,样样皆可为。”她端了端身段,无比自豪的说道:“我家小姐,熟读《孝经》、《论语》、《诗》、《礼》,能写诗作赋,识书数算,又学习过掌家理务、教育子女,更熟读兵法,既能随夫出征,又能骑马打仗。怎么样?你,有没有自惭形秽?”
熟读兵法就敢说要随夫出征,骑马打仗,真是没见过世面的千金大小姐。
她此时其实是真心想撮合封之信和辛盈的,但是心中的好胜之意忽然搅动风云,翻腾着她的心肝脾肺肾,让她无论如何咽不下这口气。“我可以为了少爷连命也不要,你能吗?”潸潸冲着辛盈挑衅的挑了挑眉,媚眼低垂,似笑非笑的一问。
辛盈的笑容僵住,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潸潸一笑,摸了摸不语。
虽然此时她武功天下第一的夙愿已碎成渣子,但若论对封之信好,世上所有人都得往后排,她自信这件事上,她绝对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
然而这一番对话过后,亓官初雪却暗暗犯了忧,若要在世间再找一个像自己一样对待封之信之人,恐怕已无可能。辛盈虽好,但终究无法如自己这般爱他、护他、知他冷暖,为他分忧,那封之信以后与她生活,会不会开心呢?
这日之后,封之信便加快了回程的脚步,也再没将潸潸独自一人留下过,有封之信在场,辛盈和银泥自然也规规矩矩,客客气气。
四人一路坐船,第三日已回到安庆。
封之信第一件事,便是将辛盈和银泥送回了辛府。
辛盈这次巧遇封之信,见他为人沉稳,清朗英俊,心中不禁生了爱慕。眼看分别在即,想请封之信进府里用膳,哪怕多与他相处一会,也是好的。
但封之信推脱说翊卫司尚有公务要处理,便拉着潸潸匆匆而去。
留下辛盈气的直跺脚,拉着银泥抱怨:“子厚明明就是被他那小丫鬟勾走了魂。”
银泥一个劲的安慰道:“一个做饭的丫鬟,怎么能和小姐比?”
辛盈反问她:“可是她毕竟替子厚挡过毒箭,就凭这一点,他要娶她,谁也拦不住吧?”
银泥不屑的一哼:“最多不过是个妾。”
辛盈白她一眼,气呼呼进了府。
封之信却没有去什么翊卫司处理公务,他带着潸潸径直来到一处民宅。
他拍了拍门,开门的竟然是封凡。
带着潸潸与不语走进小院,命封凡关好院门,退了出去,封之信对潸潸说道:“这是在灵洲城时,我命封凡买下的小院,你看看可还喜欢?”
潸潸奇道:“怎么?不回府中住了吗?”
封之信让不语随意玩耍,拉着潸潸坐在院中小亭下,说道:“眼下有两个选择,潸潸,你自己来选。第一,你与我一同回府,咱们二人将婚事大大方方地提出来。但因你之前毕竟是下人的身份,我若想娶你,你也知道家中的规矩,你需,需受脊杖十五,更要‘去衣受杖’,这不光是受辱,你一介女子,不会武艺,脊杖十五会有性命之忧。于是我便让封凡替我买下了这院子,我们可以先搬到这里来住,待我退掉与辛家的亲事,咱们便成婚,到时就算不能回府,我们便就在此一直住下去,可好?”
潸潸听到他言中“去衣受杖”四字,心中一惊,她惊的倒不是担心被打死打伤或者受辱,她担心的是她此时身上,多处矾油之伤,后背还有上次王兆留下的贯穿伤。这些伤根本无法抚平,衣衫一脱,她的身份立时便会曝光。
再者,他说“到时就算不能回府,我们便就在此一直住下去”,这话中之意,恐怕是预料到他父亲不会同意退婚,他这是做好了分家抗婚,与父亲抵抗到底的准备了。
为了一个很快就要去死的人,这些,不值得。
她看着封之信,看来,分别的时刻,终究是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