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杀的,我要灭了这天下。”我又爬上了一块石头,跌跌爬爬地好不容易找了一块平地,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衣服,嘴里没忍住小声骂了一句。
王书言在我旁边站定,这白面书生的体力比起我也是不遑多让,此刻早已经气喘吁吁,拍着自己的胸口感觉都快要呕出来了:“就该走水路啊……”
我和他气喘如牛地对视一眼,我指了指不远处的土坡上面:“王太医……他们说……今晚得爬到那边的驿馆。”
王书言差点眼睛一翻晕过去。
封禅大典最终定于重阳节九月初九举行。为了确保能准时举行,我们八月十五日刚一过完中秋节便出发了,由于太医院不少老太医本身已经年逾七旬,这一趟简直就是要他们的命,最终经过商量,决定从我们六监抽一部分人出来。而我不出意外又被选中了。
当时被选中的时候我还有几分高兴,毕竟如果我不跟过去,在宫里提心吊胆一个月多真的是寝不能安,如今可以跟去,多少是个照顾。可是我当时真的没想到,我们这些随行人员是纯靠脚走啊。目前我们已经走了七八天了,每天也就前进大约四十里,慢一点的时候三十里也是可能的,遇到官道平原一天五十里也就是极限了。眼下我们已经走了三百里出头的样子,距离目的地还有约一半路程。
这事儿吧,归根结底怪不了任何人,圣上登基以来虽然有过四五次出巡,但是规模都不算大,基本上随行加上也不过一百多人,而且一般都是往北境去,只去过一次南面,走的还是水路,基本也就是四艘船就足够了。这次泰山封禅前后大约有一千两百多人跟随,而且水路走不通,只能走陆路。原本说着都坐马车,后来礼部合计了半天,如果所有人都坐马车也就是起码还要多配三百名马夫和一千多匹马,而且这么多马一起走的话,难保不会发生什么意外险情。
最终讨论了半天,结论就是一百多名皇家与世家子弟坐马车,三百多名亲随、仪式的主要官员、神武营将士骑马,而我们这八百多人就只能靠着双脚走。又因为速度不一致,所以队伍就变成骑马的在最前面开道并提前拜会各地官员,马车在中间慢悠悠地前进,而我们这些人屁滚尿流地跟在后面赶,前面大约每三天会找地方停靠等我们一次。
关键因为是皇家仪仗,我们即使是走路也要注意仪态,不能辱没皇家颜面。所以纵使不用穿官服,我们也要保证姿态端正举止尊贵地赶路。弄得我半夜腿疼到睡不着,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寻思,被流放差不多也就是这种感觉了吧?
就这么前后赶了十多天,大约九月三日的时候,我们终于追上了先头部队,远远地看到了泰山脚下早已修缮好的东岳寺的飞檐。
我才想感慨一句,忽而感觉旁边似乎有什么人在看我,就见到草丛里躲了两个孩子,吃着手指看我们,浑身都是落魄的流民打扮。
我们这帮人管理较为松散,也没有太多人注意路边,王书言顺着我的视线看过去,也是吓了一跳:“怎么这里还会有孩子?不是附近应该都已经清场了吗?”
我摇摇头,看向不远处的东岳寺山门:“可能是山上的流民,府衙没有注意到……这边离寺庙这么近,万一被神武营抓到就不好了。”
“圣上在此,就是这么小的孩子,要是被抓到了免不了也要被当做刺客处理掉。”王书言也流露出几分不忍,“我去说说让他们早点下山吧?”
我拦住他:“我去吧。大人在这边稍微等我一下。”
说着,翻到石阶外面,穿过草丛走向两个小孩子。那两个孩子黑瘦黑瘦的,嗦着手指瞪大眼睛巴巴地看着我,说不上怕人还是不怕。我蹲下身挤出一个笑容,从袖子里摸出几块早上放在里面的白面饼,连着油纸一起递过去:“你们是哪家孩子?家里还有人吗?”
稍微大一些的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怯生生地打量一番我,犹豫了一会还是把白面饼接过去,随即紧紧抱在怀里:“家里还有个哥哥。”
“你哥哥是做什么的?”
“杀鸡的,哥哥进山杀鸡,也杀猪,还有好多东西。”
我一听心中了然,大约是哪个猎户家的孩子,父母不在了便兄弟姊妹在山里讨口饭吃:“好孩子,你们回去和哥哥说,最近泰山不能去,往南面去城里住一段时间,最近这边有很多人,万一找到你们就会把你们抓走。”
小女孩似懂非懂看着我不过到底是贫寒人家早慧的孩子,随即点点头:“谢谢姐姐。”
“乖,一定要告诉你们哥哥啊,倘若你们家附近还有住在山里的其他人,也告诉他们一声,最近这里可不能住人了。”我说着,怕他们没钱去县城居住,在怀里摸出荷包,看了看里面只装了几块碎银,加起来可能也就二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