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那边的房子呢?”
“也都烧了。”
“不,不,”杨森镇着脸说,“贤侄,你这项事情可做得不大彻底,我刚才看到对岸,有许多村庄、房子还没有动,这是要留给共军利用吗?”
王泽浚面红耳赤,立刻把一个团长找来,气愤愤地责问道:“在你那个防区里,扫清射界的事情完成了吗?”
“完成了一部分。”团长怯生生地回答。
“你说的是个啥子?”
“是这样,旅长,老百姓哭得厉害,一跪一大片,士兵们也不愿干。”
“哦,老百姓一哭,我的命令你就不执行了?……你这个窝囊废!”
“旅长,你别这么说,”团长反抗了,“就是你在那里也不好办。”
一句话,把王泽浚激怒了,更何况是在外军军长面前?他立刻从里间屋墙上取下马鞭子来,大声骂道:“你这个不服从命令的东西!我要好好教训教训你。”说着劈头盖脸,连续抽了下来。
这王泽浚是有名的专横跋扈,经常以马鞭抽打部属,就是团长也在所不免。今天他觉得部下伤了自己的面子,自然特别气愤。
杨森见王泽浚这般光景,知道是对自己撒气,就撇撇嘴说:“算了,算了,现在还来得及,叫他去完成也就是了。”
王泽浚把马鞭往地上一甩,说:“今天要不是杨军长讲情,我就揍死你!”
那个团长忍气吞声,捂着脸上两条赤红色的血痕退出去了。
这时,忽报本地羊土司前来晋谒。
这里说的羊土司,名羊仁安,是大渡河沿岸有名的土著势力,还挂着富林垦殖司令一个官名。他的势力范围是安顺场下游到富林一带。大渡河的另一土著势力,是安顺场的彝务总指挥部营长赖执中,其势力范围是从安顺场起到上游河道七场。这两个封建霸主,在各自的势力范围内为所欲为,生杀予夺,说一不二。大渡河的流水,每年雨季都要冲刷出一种稀罕宝物,名叫香杉。它是埋没在地下的一种杉木,经过千百年水土的浸蚀,渐渐变成一种紫郁郁的异常坚硬的木质,就再也不会腐坏了。梦想不朽的上等人就把它作为做棺材的理想材料,称为“建板”。这种价格极为昂贵的天财地宝,也只有他两人才能享用。不管在何处发现,都要交给他们。在交给他们之前,还要负责看管,如果损坏丢失,就难免倾家荡产,连身家性命都难保了。
自红军向大渡河进军以来,羊仁安早就坐不住了。为了保住自己这个小小王国的安全,他忙得手脚不沾地,慰问来往军队,商讨地方势力如何与军队配合,真是不遗余力。凡是从这里经过的来往军官,他都要宴请一番。王泽浚的到来,他已宴请过一次,今天赫赫有名的杨将军到来,岂是可以疏忽的?所以他穿着轻飘飘的一身绸衫,很快就跑来了。
他一见杨森,就连跑几步,抓住杨森的手说:“杨军长,你是坐飞机来的,还是坐火车来的,真想不到你来得这么快哩!”
杨森哈哈一笑,算作回答。
羊仁安坐下来,又望着杨森说:“说实在话,你没来以前,我这心就象十五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您这一来,我这心就定下来了。”
杨森冲着王泽浚一笑:“我们的少年将军不是早来了嘛!”
“不管小将、老将,还要名将指挥嘛!”
杨森心里得到某种满足,哈哈大笑。
羊仁安见是火候,就笑着说:“寒舍备了一点便饭,给军长接风。请军长一定赏光。王旅长一定作陪。”
杨森笑着说:“我初来乍到,寸功未立,怎好无功受禄?”
王泽浚也笑着说:“我已经叨扰过了。”
羊仁安站起来,满脸是笑地说:“你们谁也不要见外,我们马上就走!”
杨森、王泽浚、羊仁安骑上快马,后面跟着随从,沿着大渡河边向西驰去。
宴会在羊仁安相当阔绰的宅第举行。宅第的牢固一如小小的城堡,宴会的珍馐美味也使杨森大为惊异。他想不到这小山沟里还有这样的所在。
宴席设在一座小楼上,摆设精致,宽敞明亮,窗外下面就是大渡河的惊涛骇浪。羊仁安端起酒杯,举到杨森胸前,郑重说道:“下面就是长毛贼石达开覆亡之处。这次共匪北窜,已经到了绝境,是再也逃不过了。看来今天的骆秉章就是将军您了。”
杨森一听这话,立时甜到心里,笑在脸上,把满满一大杯灌了下去,抹抹嘴说:“那倒要大家多协助了。”
王泽浚脸上刚刚露出一点不悦之色,羊仁安已把酒端到胸前,说:“王旅长少年英俊,才气不凡,杨将军这次是骆秉章,你就是亲自捉石达开的唐友耕了!”
一句话也说得这位少年将军眉开眼笑,一仰脖儿把一大杯灌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