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赫西楚国,化为丘与榛。
皇甫曾有诗道:
汉家仙仗在咸阳,洛水东流出建章。野老至今犹望幸,离宫秋树独苍苍。
魏陈王曹植有赞道:
屯云斩蛇,灵母告祥,朱旗既抗,九野披攘。
禽婴克羽,扫灭英雄,承机帝世,功著武汤。
晋傅玄有诗赞道:
赫赫汉祖,受命龙兴,五星协象,神母告徵。
讨秦灭项,如日之升,超从侧陋,光据万乘。
吕后见高祖驾崩,遂与审食其谋道:“诸将当年与皇上具为编户之民,共举大事。今皇上贵为天子,而诸将北面为臣,心常怏怏,今令其事少主,必有不满。为今之计,非尽灭其族,天下不得安也。”审食其道:“此计虽好,然周勃、灌婴等将,军权在手,若机谋不慎,反为其害也。”吕后乃招吕释之议计。吕释之亦道:“不如勿宣皇上死讯,招众将趋至,一一除之,方不至遗祸也。”吕后然之,遂不发丧。后于石有诗道:
吕氏强梁刘氏危,宫中枕卧复谁知。酿成外戚中官祸,兴汉已开亡汉基。
常言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皇帝之死,乃天下大事,吕布虽尽力隐瞒,又何能尽掩天下人之耳目。早有人闻其计议,告之郦商。郦商乃精细之人,心中自有打算,遂连夜入辟阳候府来见审食其。审食其见郦商来得唐突,不敢不见,遂接入府中。郦商摒其左右,稍声道:“足下大祸将至也。”审食其心中有事,闻其言,只唬得战战兢兢,汗流遍身,急问道:“将军何出此言?”郦商道:“窃闻皇上已崩四日,吕后与公相谋,秘不发丧,欲尽诛诸将。诚如此,天下危矣。陈平、灌婴率十万兵守荥阳,樊哙、周勃率二十万兵定燕、代,若闻皇上驾崩,朝中欲将诸将皆诛,必连兵还乡,以攻关中。大臣自危,必畔于内。如此里应外合,吕族与公亡可跷足待也。”审食其大惊,急推脱道:“吾地位卑微,怎知此事。”郦商道:“我亦知足下乃诚实之人,必未参及此事。然足下为吕后幸臣,他人必疑公为同谋,如何放得过你?”审食其体似筛糠,慌忙问道:“吾当如何?”郦商道:“足下当急禀吕后,早日发丧,勿复相谋诛杀之计。众将累年征战,出生入死,何惧一妇人?只是大汉创业,非一日之功,岂能毁之一旦。”审食其急入内告吕后道:“天下初兵,诸将尽掌兵权,若欲尽诛,天下皆反,反取其祸也。不如即时发丧,以安天下之心。”吕后亦知其计不能遂成,便依审食其之言,于汉高祖十二年四月丁未日发丧,大赦天下。诸候王、列候皆来奔丧,择五月丙寅日,葬于长陵。
下葬已毕,众诸候王、群臣拥皇太子刘盈登基,此便是汉朝第二任皇帝,史称惠帝。尊高祖为太上皇,建太上皇庙祠之。尊母后吕氏为太上皇后,即太后也。己巳日,惠帝引诸候、群臣皆至太上皇庙拜谒。群臣推相国萧何致辞道:“皇帝起于细微,拨乱世反之正,平定天下,为汉太祖,功劳最高。”于是尊号为高皇帝,亦称汉高帝、汉高祖也。令诸候、郡县各立高祖庙,以岁时祠。赐民爵一级。中郎、郎中满六岁爵三级,四岁二级。外郎满六岁二级。中郎不满一岁一级。外郎不满二岁赐钱万。宦官尚食比郎中,谒者、执楯、执戟、武士、驺比外郎。太子御骖乘赐爵五大夫,舍人满五岁二级。赐给丧事者,二千石钱二万,六百石以上万,五百石、二百石以下至佐史五千。视作斥上者,将军四十金,二千石二十金,六百石以上六金,五百石以下至佐史二金。减田租,复十五税一。爵五大夫、吏六百石以上及宦皇帝而知名者有罪当盗械者,皆颂系;上造以上及内外公孙、耳孙有罪当刑及当为城旦舂者,皆耐为鬼薪、白粲;民年七十以上若不满十岁有罪当刑者,皆赦之。惠帝又降诏:“吏所以治民也,能尽其治则民赖之,故重其禄,所以为民也。今吏六百石以上父母妻子与同居,及故吏尝佩将军、都尉印将兵,及佩二千石官印者,家唯给军赋,他无有所与。”
初时,高祖不修文学,而性情明达,多计谋,能听人言,自监门戍卒,见之如旧。初顺民心,作三章之约。天下既定,命萧何次律令,韩信申军法,张苍定章程,叔孙通制礼仪,陆贾造《新语》。又与功臣剖符作誓,丹书铁契,金匮石室,藏之宗庙。虽日不暇给,规模弘远矣。后人云:“汉帝本系,出自唐帝。降及于周,在秦作刘。涉魏而东,遂为丰公。”由是推之,汉承尧运,德祚已盛,断蛇著符,旗帜上赤,协于火德,自然之应,得天统矣。正是:万事不由人计较,一生都是命安排。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文分解。
第一百回:曲逆候设计自安 吕娥姁遗祸戚姬
却说高祖驾崩,刘盈即位为惠帝。惠帝年方十七,性情温良,为人厚道,不能独理朝政,于是大权皆掌于吕太后之手。自此,吕太后每日垂帘听政,国中之事,不论大小,皆由吕太后一人决断。吕太后感张良之德,理完高祖之丧,头一件事就是设宴以谢张良。张良趋至,谓吕后道:“臣素无德行,不过以三寸舌为先帝筹策,封万户,位列侯,于臣足矣。今已从赤松子而游,绝五谷以习轻身之道,请太后勿令臣食之。”吕太后见张良面如枯叶,瘦骨棱橧,心甚怜之,遂道:“人生一世短,如白驹过隙,何至自苦如此乎!先生若罢而不食,吾即下令,令后宫诸臣,皆不能食。”张良不得已,强听而食。吕太后方喜,于是转忧樊哙,乃令人使燕地来问。
却说樊哙先时受命扶佐代王,兼防匈奴入侵之任,于是屯兵东垣以两相照顾燕、代。及高祖以卢绾谋反,令樊哙为大将,引兵击燕,便分兵先取了周围十八县。卢绾部将王抵引军出城救应,被樊哙捉住,杀之号令军中。卢绾见了,更不敢出战。樊哙便将蓟城围住,欲待卢绾粮尽生变,再来攻城。忽有汉使持节来招樊哙,使其临坛受诏。樊哙问道:“何事设坛?”来使道:“汉帝病重,惧天下生乱,故设坛有要事相托。”樊哙道:“坛在何处?”来使道:“只在数里外。”樊哙乃令部将守寨,自引十数人,随来使前去受命。行不数里,已至坛前,望见陈平衣冠整洁,捧书立于坛上,樊哙只得跪下听诏。膝方点地,忽有数十名武士从坛下突出,把樊哙拿住,反接两手,绑缚起来。原来陈平知樊哙勇力过人,又拥十万人马,料不能力取,遂使出这条计策,由周勃引军在周围接应,好叫樊哙就擒。当下樊哙被执,正要喧嚷,陈平跃到坛下来,附耳说道:“皇上听信馋言,以为将军欲反,要我在此取你性命。我料将军忠勇,不当如此,故背主之意,将你缚去都中,由你自向皇上分说。将军万万不可争逆,我也是奉旨行公也。”樊哙闻此言,亦不敢鲁莽,只得由陈平指挥武士,将其投入槛车。樊哙手下只有数十人,见樊哙被拿,皆拨剑准备闹事。周勃引众而出,喝道:“吾二人奉旨带樊将军面君,有圣旨在此,如有抗旨,格杀勿论。”樊哙亦与众人道:“汝等休要闹事,我见了皇上,自有分说。”那数十人见了,只得弃剑于地。陈平与周勃商议道:“若使此数人回营禀报,必节外生枝,不如尽取回关中去可也。”周勃然之,遂谓樊哙道:“将军随从见主人被执,必回营取军来夺,至时起了事端,反而不美。不如尽与将军同去,路上好歹有伴相随。”樊哙道:“此事只由将军处置。”于是武士将樊哙随从去了武器,带上械具。周勃与陈平相别,陈平东回关中缴令,周勃西去蓟南大营代樊哙之位。
周勃驰至哙营,众将见绛候至,不知何意。周勃道:“皇上取回樊将军,别有要事,此处由我权且代之。”乃取出诏书,晓示众将。众将见诏,俯首听令。军中分拨已定,人报燕军有战书到。原来王抵之弟王满率辽东军已到,依着燕山扎下营寨。一面通知蓟城城内,一面令往汉营下来战书。周勃看毕,即批下“来日决战”,令来人赍回。副将陈濞道:“久闻辽东之军甚精,今来挑战,不宜轻敌。”周勃道:“以将军之意,如何迎战?”陈濞道:“敌军来下战书,必怀轻敌之意,今晚可趁其远来兵疲,劫其营寨,出奇制胜。辽东兵败,卢绾独力难支,举手可擒也。”周勃道:“果是妙计。”
当夜,周勃与陈濞分兵来劫辽东军营。辽东军远来,都在休息,陈濞军先到,杀入寨中,辽东军人不及甲,马不及鞍,一时间被杀得四散溃逃。王满梦中惊醒,急引军来战,正遇陈濞,方欲交战。周勃引军已绕至寨后,驱军杀来,王满料敌不过,拨马先逃。周勃令陈濞从后追赶,陈濞自思辽东偏远,素难征剿,不如趁此机会,一举平灭,勿留后患。于是连夜追逐,直入其疆。王满立足不住,只得东走出塞,渡浿水,逃难至秦故空地,数年不敢东来。后来驱除真番、蛮夷,降其旁城邑,居然建起一国,后称高丽,即今之朝鲜也。
卢绾在城中闻王满大败,兵已尽退,乃与众将道:“周勃乃汉之名将,其用兵不亚于子房,蓟城定不能保。本当献城负罪见皇上分辨,然皇上生病,吕氏用事,去必死矣。不如弃城先投匈奴,待皇上病愈,再入关谢罪。”于是连夜开北门,往匈奴而去。行至塞下,见追兵未至,乃扎下人马,令人打探汉军动静。探马回报道:“朝中传报,汉帝已崩,故周勃止军发丧,未来追赶。”卢绾大惊,唯恐有虚,乃数遣细作往关中核实。去者陆续而回,遂尽知惠帝登基,吕太后掌权之事。卢绾叹道:“吾此生不能回中国矣!”于是北投冒顿,冒顿乃号其为“东胡卢王”。后胡曾有诗叹道:
原头日落雪边云,犹放韩卢逐兔群。况是四方无事日,霸陵谁识旧将军。
卢绾既投胡,冒顿以其宽厚软弱之故,待之甚轻,常侵夺其财。卢绾寡欢,常思复归,不得其志。居年余,即忧郁而死。后卢绾妻归汉,欲为卢绾申屈,又遇太后病,俄而竟崩,不能得言。其妻亦忧病而死。此乃后事,按下不表。
却说先时陈平得了樊哙,令快马先入关回报高祖,自押着樊哙随后就道。时高祖已崩,吕太后得知樊哙未死,心始安。偏偏樊哙之妻吕媭不依不饶,谓吕太后道:“害我夫之谋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