昂首望月月朦胧,那浓淡相宜的墨色丝丝缕缕缠绕着明月,看得出神,便真的好似有人在月中起舞弄影一般,那该是何等的逍遥自在啊?!
方素心在房中怅然长叹不曾入眠,在书房中的陈明瑞也不得安生,正在抚着额角听白露的禀告,这些日子,皇帝的动作委实太多了些,小半世家已经消灭于无声,剩下的那些也多聚拢成团,倒是让皇帝不好下手了,自己该怎么做?
“……瑾妃不知何故被皇帝贬至冷宫,不知道……”白露说着说着突然说到了后宫之事,倒听得陈明瑞一愣,“瑾妃?”他一时竟是不知道这是哪一位妃子。
察觉了少爷的疑惑,白露倒是快言快语:“就是原先的琴语,被少爷送入宫中之后先是默默无闻,也是近来才被封为妃子的,却不知道为了什么,突然又遭到了冷遇,咱们可是要看顾一下?”
陈明瑞冷哧一声,很是不屑地说:“看顾她什么?不过是有点儿小心计的女子,既没有城府又不懂得趋利避害,早晚都要出事,当初只是怕她作祟,这才把她远远地送走,别的地方倒还不保险,唯有皇宫之中才是真正的囚牢,能够让她安分守己一些!”
“是,少爷说的是。”白露原也是这般认为的,索性不再纠缠这件事情,说起了下一件也是后宫之中的事情,“韵贵妃刚刚坏了龙种,可要咱们的人暗中照顾?”
“皇帝如今只有两位皇子,便是再有一个儿子,也不值得什么,何况她怀的未必还是个儿子,且不用管她!”陈明瑞眯着眼睛说着,韵贵妃便是原来的琴韵,继琴语之后,她也被送入了宫中,倒算是得了其所,一路通顺,让人不免记忆深刻了一些。
“是。”白露点头应下,她还是比较清楚陈明瑞的意思的,虽然不是真的要对付皇帝,但是有备无患,总是要防着一些,所有在宫中安插的人手都成了耳目,便于了解皇帝的动向,防范他对陈府动手。
“当年的事情,可还有多少人知道?”陈明瑞靠着椅背,突然问出这句话,白露愣了一下,才想起所谓当年的事情指的是哪一件。
“没有人知道了,都已经灭口了,便是方家也以为是自己德行有亏,不曾怀疑过少爷。”白露说得谨慎,边说边仔细回忆了当初的种种,知道真相的人除了自己和少爷,其他的人都不在了,确实不用担心有失。
陈明瑞皱着眉,沉默了一会儿,若是真的没有人知道了,怎地今天皇帝突然问起他的家宅之事,又怎地,那沈梦蝶也问道为何订的是方家方素琴,娶的却是方素心。难道这些都是巧合吗?
“再加些人手,仔细查查沈家的事情,我要知道那个沈掌柜以前是做什么的,还有,他是不是真的死了。”陈明瑞睁开双眸,锐利的目光让白露不敢逼视,点头应是的同时心中也在疑惑,不过是一个沈家罢了,难道,难道少爷怀疑那是皇帝的暗探不成?
第一卷 修仙世家 第三十五章 各谋
十里阁,宁远最好的妓院,这么文雅的名字很受爱附庸高雅之人的欣赏,也因此,这里的一切都是最贵最好的,这里的女子,从来不缺乏绫罗绸缎,便是斟酒用的酒杯也有白玉精雕细琢的,如梦似幻的粉色轻纱包裹着一团团似真似假的暧昧,最令男人沉迷其中。
琴棋书画,十里阁的女子每一个都有一手不错的技艺,配着那曼妙的身姿,绝佳的容颜,一个个都是妩媚多情的,足以让你心甘情愿掏出口袋里的金银博取她们的娇柔一笑。
“他上钩了吗?”低沉的嗓音略带磁性,隔着屏风传来,屏风上的花鸟鱼虫绣得活灵活现,恰好有一只白雀停留在那阴影的头部位置,黑白分明的眼眸盯过来,好似那人的眼眸一般,让人无从躲避。
“呃……”沈梦蝶迟疑着,敛衣垂首,“奴婢不确定。”说完这句话,觉得有所不妥,微微抬了眼帘,飞快地扫了一眼那白雀所在的位置,又继续说着,“奴婢问到方素心的时候,他的表情似乎没有什么不妥,也许,当年的事故不是他做的吧?!”
“是吗?”屏风后那人冷哼一声,沈梦蝶一惊之下再次俯首,额上有了毛毛冷汗,“你不是对他余情未了吧?!”
“奴婢不敢!”沈梦蝶恭谨地说着,战战兢兢地表起了决心,“若不是主子救下了奴婢,奴婢定然会被那老头糟蹋死的,而那时候,他眼中却从来没有过我的身影,我永远不会忘记他面对我的求救是怎样的无动于衷!”
说到后面,沈梦蝶的口中已经有了恨意,也不再称呼自己为“奴婢”,这么微小的差池,她并未发现,而屏风后的那人听出来了,却是满意地笑了笑,“好,做好你该做的,任何一个男人,对一个痴情于自己的女子,都不会太绝情,假以时日,他定会接你入府。”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屏风后的人起身,略略整理了衣襟,便缓步而出,鞋子在木制的地板上并没有留下多少响动,但在这连喘息也是噪音的寂静中,却显得分外响亮,沈梦蝶凝神听着,直到听到那脚步声已然走出,并且渐渐远去,这才舒了一口气,才发现身上已经是冷汗一片了。
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合着的门板,暗暗猜测这位公子是何来历,他的确是救了自己,却也是他,一手把自己推入了这十里阁,让自己再也没有了清白身份,可是,她不敢反抗,她是亲眼看着自己的那位婶婶如何被他手下的人杀死的,零碎的尸体残骸伴随着腥然血色,触目惊心。
从那时起,她就知道救下自己的这位公子不简单,更加坚定了跟随他的决心,要知道,这可是连强盗都要退避三舍的宁远啊,竟然可以从容杀人,仿佛这是每天的起床穿衣一样简单,就是这样的气度,也令人害怕莫名。
想起已经化为花肥的婶婶,还有那两个一直被当做弟弟妹妹的亲人,沈梦蝶的心中没有丝毫的想念,反而是恨意滔滔,竟然可以为了还债把自己出卖,这样的亲人,不要也罢!
站起身来,轻轻拂了拂身上莫须有的尘埃,做到一旁的座位上,凭窗凝视着北方,陈明瑞,他今天应该是去云梦山吧!即便对他的一举一动了若指掌,即便口上声声说着恨,可到底,竟还是会想起那人清高冷傲的眉眼,隐隐渴盼着他的注视。
是什么时候开始迷恋上他的呢?想到那最初的见面,不过是于众人中一眼看到了他的身影,然后知道了他是陈府的家主陈明瑞;想到那失败的再次相逢,至少是让他看了自己一眼,哪怕是那样嘲弄的一眼;而以后,在被送入那老头府中的时候,她哀哀切切地向恰巧经过的他求救,哪怕不是妾室,哪怕为奴为婢,她都愿意跟在他的身旁,可是他呢?冷然远去的身影甚至不曾停顿,不曾回顾……
也曾怨过他的高傲,怨过他的无情,但却更清楚,他不是无情的,只是他所有的情都只是对着他的妻——方素心,也是在多宝阁,看到他对妻子的温情款款的时候才明白,这样的人,并不是无情的,他的身边,已经有了可以打动他的人。
可是,怎么能够?自负的身世也许不够高贵富有,但她还是自信于自己的容貌的,他怎么可以那样无视而过?!
怨成了恨,恨又缠着爱,无法断个干净。
有朝一日,有朝一日,我定要你匍匐在我的脚下,求着我的温柔回顾!眸光中闪过一丝狠戾,一丝不甘,还有一丝缠绵悱恻的情意……
北门,南来北往的行商骑马坐车或进或出,一辆不打眼的青布马车也跟着人流缓缓驶出,驾车的四匹马都是少有的神骏,只可惜明烛蒙尘,故意污浊掉的毛发配着那辆马车,怎么看都是十分普通的模样。
“再走十里就加快速度,这么慢慢腾腾的,晚上怎么赶得回来?!”陈明瑞的口音中有着几分不耐,他的假只请了一天,虽然东观博闻不是什么必须要上朝的差事,却也轻慢不得,需要天天应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