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意把面料小样贴在表格上,又拿起彩色效果图和款式结构图,看了许久,才在作品的右上角写上名称。
握着笔的手有些发抖,这是时意第一次参加比赛,还是如此规模浩大的比赛,设计图纸摆在面前,时意工整的写上了几个字,麦田上的月亮。
参赛作品《麦田上的月亮》是时意熬了几个晚上才做出来的,她思索了许久,最后决定把这幅作品献给自己的父母,时伟和卓小菱。
时伟是做面料生意的。他画的一手好画,但因为那时候做艺术生要花费太多,家境贫寒的时伟便选择了一所普通的大学,读完书后他进了一家时装公司,做的是销售。可对面料的喜爱是难以磨灭的,后来几经周折,时伟开了一家小店,自己做起了面料批发生意。
时意至今还记得,时伟搬着一匹匹的布料走过来时,骄傲的看着时意,“来,摸摸,这是什么料子?”
年纪小的时意还不太懂,在她的眼里,那无非都是一样的布,只不过颜色不一样罢了。
可时伟说起来的时候,倒是极有道理。他耐心的握着时意的手去抚摸每一种布料,告诉时意,其实每件衣服都有自己的灵魂,都说一件衣服的灵魂是设计师的设计,但其实最重要的,却是这个最基础的面料。
每一种面料代表着不一样的生命,每一种颜色,又象征着不一样的完美。
时伟一边说一边拉着时意,“你摸摸看,这些料子是不是在你手心里跳舞?”
时意跟着时伟的手摸过去,随着手底下的料子变化,手感也完全不一样,真的就像时伟说的那样,在跳舞一般。
时意抬头看着时伟,“爸爸,以后我也要和你一样。”
“和我一样?”
“嗯。”时意点点头。
“我的翘翘以后可以做设计师,做出来最舒适最好看的衣服,好不好?”
时意郑重的点头,“对,就是要做设计师。”
时意抚摸着已经粘贴好的面料,她的指尖摩挲过去,指腹上产生了一丝丝的异样,那种粗砺的触感,就像最原始的欲望。
麻布是时伟最喜欢的料子,可那时候时伟总说,麻布摸起来生命感最强,可做出来衣服却不喜人,舒适感不够。
时意看着剪下来的这一小块条纹麻,无声的念道,“爸爸,现在有条纹麻了,你看看,这个料子真的很好看。”
时意用了灰白相间的条纹麻,她第一次在工厂那里见到这种条纹麻的时候,便决定,一定要用这个面料来做衣服。
时伟和她说过,好的设计师要懂面料,每一款布料都会决定一件衣服的灵魂,这个灵魂是塌的,还是灵动的,就要看设计师懂不懂根据面料来设计衣服了。
于是,时意就有了这组参赛的作品,麦田上的月亮。
在时意的手心里,条纹麻凉凉的,面料柔软又挺括,灰白相间的颜色,像极了心头的那弯月亮。
而那皎白冷清的月色下,却是充满希望的金黄色的麦田。
有风吹过,吹舞了麦穗,吹凉了月光。
时意设计了一件套男装。配套的还有一件女士连衣裙,用料都是条纹麻。
都说月色凉如水。
时意做着做着便想起了那晚的月亮。
她和时伟还有卓小菱告别的那天晚上,就是如此,如水般的汩汩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