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辈子,她跟他是没完没了了——
卢三娘在赢州城外藏到日落星起,才使轻功翻过城头,跃入城里。
她也不是没脑子的蠢人,知道大白天,不好光明正大找知府麻烦,月黑风高,才是杀人放火的好时节。
进城后,她没做停留,踩著旗杆、屋顶,就直朝衙门方向跑去。
她不知道,自己这一番行为都落到了早在这里守株待兔的柳照雪眼里。
“真是好功夫。”疾如风、迅如火,若非那一身雪衣太抢眼,他还不一定发现得了她。“不过,做贼也得专业,你穿这样来衙门找事,不是存心让自己成为箭靶吗?”
他抢快一步,在她进衙门前拦住了她。
卢三娘一见他,两眼便冒火,怒气腾腾的。
“你以为你挡得住我?”她握紧了手中长剑。
“我是来帮你的。”在别人屋顶上聊天,实在太张扬,他朝她打个手势,两人飞入衙门,他在前方领路,不多时,便来到一处偏僻的院落。“这里不会有人来,咱们可以好好说会儿话。”
“你几时成了衙门的走狗?对衙门如此熟悉?”她嘴里讽刺他,心里却也相信他,便放下了戒备,听他想说什么。
“今天,”他在布满尘土的台阶上扫出一块洁净之地,邀她一起坐下。“我在城里探听了一日,这知府的确是个笨蛋,他做人不差,为官却是一塌糊涂。”
“怎么说?”她坐到他身边,肩膀和他挨著,又闻到那寒梅冷香。时已深秋,夜风带上了凉意,再闻冷香,应该会觉得寒,但很奇怪,她靠著他,心窝却暖暖的。
情不自禁,她微眯了眼,煞怒的五官染上温柔,别具一番风情。
柳照雪瞧得心湖潮涌,一直知道她美,张扬夺目,是盛夏最亮的一道光,却不知道,原来她也能美得如春花秋月,爽怡人心。
他悄悄地更往她靠近,两人互相挨著,双眼都在偷瞧对方,目光对上了,又迅速移开,两张薄脸皮被不知哪儿传来的热气蒸腾得赤红一片。
一时间,却是谁也开不了口破坏这难得宁静又温馨的一刻。
好半晌,还是卢三娘先撑不住羞恼,嘟起了嘴。“喂,你不是要跟我说知府的事,怎么不说了?”
“喔……”他恍然回神,伸出一只手,碰了她的几下,她先是挣开,他也不气馁,一次牵不成,便试两回,再失败,又去牵。如此反覆,还是她被磨去别扭,乖乖地任他将手牵入掌中。
“我探得知府为人不差,待下人也算慈和,却不擅为官,几次断案,都判得教人啼笑皆非。比如:有人告隔壁的公鸡不分早晚啼叫,扰人清静,他便命差役将那些鸡都砍了,害养鸡户差点活不下去。”他说著,忍不住笑。一个糊涂官啊!
卢三娘也是茫然,这案子能这样断吗?
他又续言。“不过知府溺儿成性、纵子行恶,却是真有其事。这一日,我听下来,以为这知府不算大奸大恶之人,即便有罪,也不致死。”
她嗔他一眼。“你说来说去,就是不要我去找他麻烦。”
他不反驳,也不承认,只问:“你可听说乾坤门被官府剿灭一事?”
“官府的海捕文书都出来了,乾坤门夜劫大镖局、杀人放火、损毁官银、罪在不赦,这么大的事,我可能不知道吗?”
“乾坤门曾号称将继九大派后称霸江湖,其势力非同小可,但对上朝廷大军,一样灰飞烟灭。三娘,你以为卢家庄与之相比,有几分胜算?”
那“三娘”二字,直喊得她骨酥体麻,但他言语间隐隐透露出卢家庄比不过乾坤门的意思,又令她愤怒。
只是她心里也清楚,自家实力确实无法和乾坤门较量。
她说不出反驳的话,只得怒哼一声,别开头不看他。
“三娘,江湖事,江湖了。对于长沙帮、九幽门那些家伙,你想怎么做都无所谓,宫府手再长,也管不到你头上。但有一句话却是千古名言——民不与官斗,你非江湖游侠,你有家有业,做不到一击之后,远遁千里,你的亲人朋友都在那儿,就算他们个个拥有一流高手的实力,朝廷千军万马来攻,你当如何?”
忠言虽然逆耳,但她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兀自闷了半晌,嗔道:“你们只知让我避,要我别找知府麻烦,但现在寻衅的是他,就算我肯揭过这笔梁子,人家愿意吗?”
“自然有办法让他同意。”
“什么办法?”
“你得先答应我,不寻知府碴,我才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