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昭年少孤苦伶仃,幸得叶云洲相护,拜入宗师门下更有师尊和兄长宠溺,故从未心生怨恨,仍有侠肝义胆的赤忱,曾抛下身家性命,为守护苍生百姓,但何曾料想,这致命的穿心一箭竟来自后方?
叶云洲放下手中的长弓,面无悲喜地看向瑶光:“你答应过的,不可食言。”
瑶光莲步轻移,袅袅婷婷地走到予昭面前,垂眸瞧着跪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女人,半是嘲弄半是叹息道:“你瞧呐,你看上的人也不过如此。”
一句话说得很轻,感叹完这一句,待被恶鬼冲散的修士们聚拢,瑶光从袖中掏出早已准备好的罪书,朗声念道:“朱凰予昭,勾连恶鬼,祸害苍生,罪无可恕,今天宸君大义灭亲,现已拿下,令诸道友同为见证,押予昭归还终庭,审判定罪。”
瑶光说罢将手中罪书扔到予昭面前,丝帛的边角霎时间便被地上的鲜血染红,讽刺极了。
“娘娘,予昭此前将大部分平民迁出戎城,藏在了东山,那些人怎么处理?”江陵带人押着一个被打得血肉模糊的人现身,向瑶光禀报道,“这家伙不说人藏在哪了,一身皮肉都打烂了。”
“那就搜魂,妄你还是修道者,这还要本宫教?”瑶光见那人一身烂皮烂肉,血腥味熏得她嫌恶地掩鼻,颠倒黑白道,“予昭藏匿东山的那些人都已经叫恶鬼上了身,已然是不能留,给我处理干净了。”
“对凡人用搜魂,这是否……”江陵有些迟疑,他接到的命令是予昭在东山养鬼为患,要他来铲除其爪牙,来了也的确是鬼气冲天,其他人也就罢了,这忧戎一身炽热之气,断不可能是恶鬼,为了逼问予昭藏匿恶鬼之地对他严刑拷打已是不妥。
若是搜魂,修士尚且会疯癫痴傻,凡人怕是会因为受不了这样巨大的痛苦当场暴毙,即便是死了魂魄也是不全,入不得轮回道。
江陵还不想回去因为作践凡人的罪名被北都庭那些难缠的家伙盯上。
“对上诬蔑予昭勾连恶鬼,对下则隐瞒众人销毁证据。这瑶光和叶云洲倒是好手段。”李兰因看到这里已经恨得咬牙切齿,她瞪着顾银道,“你便是这般替我照看女儿的?”
顾银沉默不语,他在剑冢多年,竟是第一次知道这些,攥紧的手指将掌心都刺出了血;百里长情也没比顾银好到哪里去,他看着夕阳下红衣如血,跪倒在地的予昭,想起旧时在他那里无法无天的少女,想起予昭说:“有师尊和师兄在,我怎么会受委屈?”
但就是这样的时候,他和林曦扬都因为意外没能护在她身边,所有事都叫她一个人扛了。
再后来的事便与石渠阁的记载无二了,江陵带人剿了东山余孽,不想招致死于战场的亡灵怨气,恶鬼卷土重来,东山彻底沦为鬼蜮。
画面最后,一只恶鬼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胡乱地捡拾起别人掉落的左臂给自己按上,满眼怨恨地凝望着中州终庭所在之处,随后痛苦地捂住脑袋仰天尖啸,张开的口腔里舌头已经被咬烂了,血肉模糊一片。
“看完了,论起隐私手段,我们恶鬼可不及正道半分呢。”艳鬼坐在那里一脸幸灾乐祸地道,目光却是一瞬不移地看着李兰因,“阴姬娘娘你说是吧?”
李兰因闭了闭眼睛,她已是恶鬼,比起顾银和百里长情的的痛苦和悔恨,她看完女儿的过往,恨要多得多,若非还有些事情没问清楚,她此刻怕是已经去撕了瑶光和叶云洲的路上了。
“后来呢,后来怎样了?”李兰因问顾银,她以为予昭至多不过受些牢狱之灾,总不会送了命去。
“阴姬娘娘,你问我,我如何能知晓呢?”艳鬼懒洋洋道,手中竹箫指了指脸色苍白着靠在萧风灼怀里的路舟雪,“朱凰涅盘,雪凤奉天命而生,你女儿的事,该问他。”
“什么意思?”李兰因顿住,她听懂了艳鬼的话,却潜意识地不愿意去相信,她的女儿涅盘了,不是应该还活着吗?她呆呆地看着路舟雪,对方抬起冷淡的眸子与她对视,李兰因一张恐怖的恶鬼面上滑稽地出现了茫然,“他怎么会是我的媮儿?”
下意识的,李兰因这句心里话就说出了口,路舟雪被萧风灼半搂着站起来:“我的确不是予昭。”
“我的媮儿,就这么没了?”李兰因神色仓惶,路舟雪瞧着她的模样,轻轻叹了口气,他道:“我有予昭的记忆,若是好奇她的过往,过几日我用玉符录了给你送来。”
“是你替代了我的媮儿!”路舟雪是好心,不想阴姬忽然发疯掐住他的脖子,赤红的眼睛怨毒地瞪着他,看起来神智混乱,一时间谁都没有反应过来。
“这是怎么回事?”百里长情问道,拔剑正要上手帮忙。
“谁知道她呢,反正一直有个时常发疯的毛病。”一直安安分分的艳鬼笑道,也跟着突然发难,他吹奏起手里竹箫,一时间阴风大作,戎城后的东山鬼蜮竟是有被他唤醒的征兆。
百里长情见状不对,暂且放下李兰因,先去管了艳鬼,他长剑出鞘直至咽喉,不想竟未能伤及公孙无音分毫,百里长情面色一变:“你!”
公孙无音与阴姬同为红厉鬼,却不想这艳鬼看着不露山水,道行竟是早早到了红厉鬼的阶段,直逼阿修罗道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