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摇头,急得坐起身,扑进他怀里嚎啕大哭:“罗什,如果我回去,只怕再也不能来见你了……”
他一下一下轻柔地抚摸着我的发,语气依旧坚决:“就算一辈子再无法见到你,罗什也得让你回去。这是为了你,还有我们的孩子……”
“不,我不要离开你……”
“艾晴,听我说!”他捧住我不停摇动的头,低声细语,“你不光是我的妻,你还是个母亲。”
扶起我的双肩,脉脉凝视:“罗什身处的时代,战乱流离,灾荒连年。罗什自身又被羁,实在无法给孩子一个好环境。你带它回千年之后,安定和平,生活富足, 宝宝才能健康生长。两相比较,罗什宁愿自己的骨肉成长在你的时代。”
“至于罗什……”看我还在摇头痛哭,他怜惜地轻吻我,捧着我的头,微微一笑,“你走之后,罗什会潜心修行,韬光养晦,等待十六年后赴长安传法译经。就算孤身一人,我也要完成佛祖交予的使命,奠定佛法在中原的基础。然后,便可含笑入地狱等你了。”
“罗什,你不会是孤身一人。你以后会有妻妾,有两个双生子,你在长安会有自己的家庭。我不愿意走,是不希望你会……”我哭着停顿住,心如刀割,泣不成声,“忘了我……”
“说什么胡话?”他气恼地打断我,将我下巴抬起,对视他清亮的眸子。
他神态严肃,一字一句极端认真:“罗什一生,只有你是唯一的妻。以僧人身份娶你,本就是大逆之行,怎可能再有别的妻妾?你当罗什是那种离开女人便不能活的男人么?”
“这是史书所载……”
他似乎想到什么,眉头微微皱起,思忖一番,问道:“那你告诉我,史书上是如何写的?”
如嚼黄胆,苦涩地背出《晋书》里那段梦魇一般折磨我的几句话:“尝讲经于草堂寺,兴及朝臣、大德沙门千有余人肃容观听。罗什忽下高座,谓兴曰:‘有二小兒登吾肩,欲鄣须妇人。’兴乃召宫女进之,一交而生二子焉。”
“这……”他瞠目结舌,双目圆瞪,气得握拳砸在床板上,“这些后世的刀笔之吏在胡说八道!他们怎可这样描黑罗什!”
“艾晴,你可信罗什会做出这等荒唐事来?除非……”突然停住,眸子倏然一亮,用异样的目光不住打量我,然后唇角越来越弯,他居然在笑!
他纵声大笑,笑得捧腹弯腰,笑得眼角渗出泪。从未见过他笑得如此失态,正疑惑间,突然被他用力搂住:“艾晴,是你,是你回来了!”
“罗什……”
“你就是那个宫女,你还会再回来,我们还会再生两个孩子。”
脑子里仍是一团乱麻,倒在他怀里发呆。那个宫女是我?真的会是我么?我真的还能再穿越一次么?
他扶起我,用最坚定的眼神点头,正色告慰我:“艾晴,回去你的时代,把孩子生下来,好好活着。为夫在长安等你……”
“那是十六年啊……”颤着声音凝视他坚韧的目光,心被揪住,疼得无法呼吸。
他将我的手握在胸前,眼眸中蒙着氤氲的光晕:“十年又十年,罗什不是等过来了么?再等十六年,又有何难?”
他含笑着看我:“与未来之人相恋,岂能不付代价?本以为只有地狱中再无时空间隔,可是罗什在世之日,还有机会再见到你,已是佛祖大恩,夫复何求?只是,十六年后,罗什已经五十三岁,垂垂老矣,你莫要嫌弃……”
我捂住他的嘴,恶狠狠地说:“再说这话,便该打了。”
柔溺的眼神似有魔力,将我周身的恐惧一点点地扫除。轻轻把我的手从他唇上拿开,坚韧地绽开坚强的笑:“罗什确是说错话了,该打。”
我也终于笑了。是啊,他可以等,我为什么不能等?老板说过,科技在不断进步,只要回去,就能多一次再见的机会。穿越表的电量还够,我回去,便可借助现代科技生下孩子。然后,只要我有足够耐心等待,总有一天,我能再回到我丈夫身边!
“我的老师曾经说过,为了爱活下去,才伟大。”抚着他凹陷的脸颊,深吸一口气,笑着迎上他如水眼眸,用我最坚定的声音说,“所以,罗什,我回去。你等我……”
“好!”他笑着点头,手指交缠进我的手,柔软的唇轻吻着我。
微微离开他的唇,叹息着说:“我本来有个心愿。还记得去年在车师时,你答应过我的?”
“每年陪你过一日最世俗的生活。陪你逛街吃小吃,陪你做任何事,只要你能开心……”眼神一黯,又急忙打起精神,“今年本该陪你,可是之前是饥荒,后来你又有孕,一直耽搁下来了。”
拉住他的僧衣,撒娇着恳求:“那我走之前,你陪我逛一天街,好不好?”
他却摇头,扶着我躺下,坐在我身边握住我的手:“你已有五个月身孕,身体又虚弱。万一变生意外,如何是好?”
“艾晴,我答应你,一定会陪,但不是现在。”他温柔地为我拂去额上的碎发,低声轻语,“到长安,好么?”
我伸出小指,勾住他的小指摇一摇:“那你一定要记得哦,不许反悔……”
“嗯!”他璀然一笑,满室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