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山路行了半个时辰,转过一道弯道后,猛然间雷鸣之声充斥耳鼓,众人仰头看去,但见一方瀑布自前方断崖倾泻而下,如匹炼接天连地,碎玉乱珠飞溅数丈,距离甚远,空气中便已经弥漫着清新的水雾。
“看,石瓮瀑,壮观不?”柳钧大叫道。
王源勒马远观,惊叹不已,瀑布自百丈悬崖冲击而下,下方果然有一汪潭水,幽蓝深邃,足见其深。王源驻足良久,留恋难行。
柳熏直在身边提醒道:“学士,该去见杨度支了。”
王源这才回过神来,问柳钧道:“你舅父居于何处?”
柳钧指着前方的石头斜坡道:“就在东岭上,和陛下他们都在石瓮寺暂住,明日便要起驾去西秀峰游玩。”
王源道:“走吧,带我去见他。”
柳钧答应了,纵马上了斜坡,一溜小跑隐没在翠树之后,王源打马跟上,上坡下坡一阵疾行,顿饭时间后,已经在半山腰处。但见前方路面从碎石地变成了石板台阶,宽达十余丈,两侧建有不少房舍,御林军士兵们也巡逻更密。
到了一处牌楼前,有士兵上前拦阻,简单询问几句后,众人便不得不下马步行,因为前方便是石瓮寺,也是警戒的禁区了。过了牌楼不愿,绿树掩映中,一方庙宇显出了真容。红墙碧瓦,气势恢宏,依靠着一方巨大的山壁而建,居高临下,甚是气派。
柳钧先进去禀报,片刻之后,王源便看到杨钊急匆匆从山门一侧的小道上走来,远远朝王源招手。
王源忙上前行礼,杨钊讶异道:“你怎么来了?”
王源看看周围众人以及林立的御林军士兵低声道:“可有静处说话?”
杨钊点头道:“随我来,这边走。”说罢转身便往来路上行去。
王源回身对柳钧道:“我和你舅父有事商谈,你去禀报你娘亲,若是方便的话,一会儿我去拜见她。”
柳钧点头应了,行礼告辞自顾进石瓮寺中去了。
王源转过头来匆匆随着杨钊往寺旁的岔道上行去,寺旁也建有几处精致的小院,显然是给随驾的这些官员和随从们居住而修建的。杨钊进了最东首的小院,引王源进了小厅,屏退众人之后迫不及待的问话。
“怎么了?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么?”
王源道:“度支郎,先冒昧问一句,这次随驾出来,是否探听到陛下心中的底细?左相的人选,陛下心中到底属意何人?”
杨钊皱眉道:“别提了,昨日晚间我刚隐晦的提到这一点,陛下便不开心了,说我打搅他的游兴。说这些事回宫再提不迟。事后我打听到了消息,高力士这老东西似乎在陛下身边说了什么,若李林甫串通了高力士给陛下吹风,我这个左相可是没戏了。我正为这事儿苦恼呢。”
王源道:“高力士若是帮着当说客的话,你估计左相之争有几成把握?”
“把握?没听我说没戏了么?一成也没有了。我烦的要命,正想招呢。”
王源点头道:“那好,如果你这里一切顺利的话,我今日白来一趟也罢了。但照目前的形势,看来是不乐观了,我急着来见你,便是要跟你说个建议,能不能行,请度支郎定夺。”
当下王源一五一十从烧长生观开始,到审讯史敬忠,再到自己心中想出的计划,尽数合盘说给杨钊听。杨钊开始还神色漠然,越听越是脸色发白,到听完王源说出的计划之后,杨钊的脸上已经毫无血色,手脚变得无处可放,紧张的直舔嘴唇。
“这……太冒险了吧,这能成么?一旦不成?咱们可全完了。”杨钊压着嗓子道。
王源道:“成与不成谁也不敢保证,但这是釜底抽薪之计,扳倒杨慎矜,左相之位顺理成章便是你的,且断李林甫一臂,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当然风险也很大,最大的风险其实便是王鉷愿不愿合作。若王鉷愿意合作的话,这件事足可扳倒杨慎矜,毫无疑问。陛下绝不会容忍杨家子孙背地里干这等勾当。但王鉷一旦不合作,此事便立刻泄露,我们便完了。”
杨钊喃喃道:“冒险,太冒险了,谁知道王鉷到底怎么想的,我对他没信心。这事恐怕要从长计议。”
王源理解杨钊的犹豫和担心,但王源对杨钊这种消极的态度是不满的,还没认真的考虑便否定了这个计划,显然是胆小怯懦的表现。
“风险多大,收益便有多大,有时候必须要搏一搏才能成事。度支郎,你想想,若杨慎矜当了左相,你还有容身之地么?难不成你又要去仰人鼻息,去看杨慎矜的鼻孔眼?你和李林甫之间的关系其实已经破裂了,咱们撕破脸皮的用意便是要得左相之位,若此时放弃,当初你便不该推荐我无当查案副使。”
“还不是你劝我的么?我悔不该听了你的话,现在不尴不尬前不得去不得,真是烦死我了。”杨钊皱眉道。
王源心中叹息,果然杨钊心头开始怪罪自己了,虽然恼火,但王源还没放弃劝说杨钊。
“度支郎,现在说那些事有何用?此事你若怕担风险,那我便当那个跟陛下揭发之人。反正长生观也是我烧的,事情我来揭发,出了事我来扛,你在一旁不出声便是。唯一需要你做的便替我引见王鉷和,我来说服他。出了事我绝对不会提你度支郎一个字。”
“这……我不是这个意思。哎,我也是心烦意乱,难以决断。王源,我刚才可不是埋怨你……我只是……”杨钊絮絮叨叨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