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源递出那封信去,王鉷愣了片刻不知该不该接这封信,接了之后又该如何处置,这都是两难之选。
“罢了,王中丞看来是对这个合作计划没什么兴趣了,就此作罢,王某告辞了。我和杨度支郎都看错了王中丞,本以为王中丞是个不甘落于人后,心中有所报负之人,但现在看来不过尔尔。看来杨慎矜在背地里说你的话很对,你的出身注定你成不了大器,一辈子也只能替人跑腿打杂,烂泥扶不上墙。”
王源收起信来拱手转身便走,王鉷怒喝道:“站住,无知小儿,当面如此辱我,我要挖了你的舌头。”
王源回身道:“不是我说的,是杨慎矜说的。天宝四年十月初三,百丰楼二楼上杨慎矜说的原话。在座的有吏部侍郎裴元绍、礼部员外郎崔满堂,大理寺卿李道邃,其余人我便不一一赘述了,王中丞可自己去查证。你可以割了我的舌头,但这不算本事,有本事你去割了真正辱你的人的舌头,让他知道轻视你侮辱你的下场,而不是在我面前耍威风。我说了,你随时可以将我拿下去讨好杨慎矜,但你以为会得到什么好处便大错特错了,非但如此,你还要面对杨家的全力反扑,但愿你能扛得住。”
王源一步步往厅门外走,王鉷怔怔而立,在王源伸手搭上门栓的那一刻猛地出声叫道:“且慢,那封信我要瞧一瞧。”
王源腮边肌肉微微动了动,那是一抹若有若无的微笑。
第二七六章 万全
“王中丞,今委王源登门造访,王学士所言即我之言,王学士之诺即我之诺,所言之事,所承之诺,杨家必遵之。”
第二封信上寥寥数行字迹,清秀端庄,下方的落着秦国夫人杨玉玲的签名,盖有御赐国夫人印章。
王鉷当然知道这封信的份量,除贵妃之外的杨家三姐妹之中,韩国夫人不理事务,虢国夫人虽艳名最盛也最强势,但其实众人皆知,杨家主事之人便是秦国夫人。这一点连杨钊自己都曾经明言过。杨钊行事都要征求秦国夫人的意见,这也是杨钊亲口对王鉷说过的话。所以秦国夫人的承诺,便代表了杨家兄妹的承诺,这一点毋庸置疑。
令王鉷佩服的是,这封信做出了承诺,但却滴水不漏,如果自己想拿着这封信去做些什么,却又根本抓不到任何把柄。这封信只是赋予王源代表杨家和自己做交易的权力,但对于交易的内容却只字未提,这便是厉害的地方。
“王中丞,可放心了?这封信我可以不收回,留在你手里作为凭据,你该知道,杨家从上到下对这件事的重视程度了吧。”王源微笑道。
王鉷点头微笑道:“看来杨度支是铁了心要当左相了,这封信我也不用留着了,杨家的诚意我已明了,这信还给你。”
王鉷将信递还给王源,王源微笑接过,轻轻撕成碎片,道:“王中丞毕竟是王中丞,大气的很,佩服之至。”
王鉷笑道:“你也不用佩服我,我跟你明说了吧,我确实对杨慎矜不满,他压制我多年,且自以为是我的长辈,背后诋毁我,轻视我,弄得我很不开心。但你也知道,为了些蝇头小利便要我背叛相国对付杨慎矜,你们未免太自以为是了。有利无利我还是看的清的。我帮了你们对付杨慎矜,相国必恨我入骨,那我还能有前程可言?”
王源呵呵笑道:“王中丞,这才是谈事的态度,你提出你的疑惑,我给你一一解答,能让你满意咱们便合作,你不满意也不能强求,这才是真正的合作态度。至于你提出的问题,我自然替你考虑过了,这件事将会秘密进行,自始至终李林甫都会蒙在鼓里,他不会知道王中丞和我们暗中合作。你瞧我身上的装束便明白我有多小心了,为了不让王中丞受牵连,我甚至遮了头脸来见您,就是怕被闲杂人等看到了我来你府上,引起一些不必要的猜忌。”
王鉷这才明白王源大热天的裹着头脸的装束的用意,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
“我该如何做?你若要我公开指谪杨慎矜什么事儿,那是绝不可能的。”
“王中丞放心,不需要你招摇,你只需做个小小的动作,这次合作便可圆满完成。”
“哦?说的清楚些。”
王源微微一笑,从怀中摸出一本画着精美奇妙花纹的小册子来,低声道:“上午李相国便回京城,他会尊陛下旨意召集几位官员共同搜查杨慎矜的府邸,王中丞便是其中之一。王中丞只需要将这本谶书带进去,在该被发现的时候发现它,这便大功告成了。”
王鉷盯着那小册子伸手来拿,王源往后一缩道:“王中丞最好别翻看此物,最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这样对你有好处。”
王鉷舔着嘴唇道:“有个问题,相国点的几名官员都是……你懂得。万一此物相国让我们全部保持沉默,不要宣扬,那该如何?”
王源摇头道:“你放心,度支郎今晨会推荐了大理寺少卿杨王寿参与搜查,杨王寿是什么人你该比我清楚,有杨王寿在场,这份谶书无人敢秘而不报。”
王鉷怔怔道:“原来你们早已设计好了,但为何不让那杨王寿带进去这份谶书,却偏偏来找我?”
王源笑道:“既然开诚布公,我也不作隐瞒。只有你发现了这份谶书才会让李相国不至于怀疑有人做手脚,杨王寿或者其他人带进去,李相国都不会相信。你发现了这谶书,相国便会认为杨慎矜真的做了大逆不道之事,事后便不会节外生枝死保杨慎矜,这样整件事才可以顺利的进行下去。”
王鉷擦着额头上的汗咂舌道:“你们想的好周全,这计策是谁的主意?杨度支能想这么多,我却是不信。”
王源微笑道:“谁的主意你不用管,我已经全部坦陈了此事,就等你一句话了。你若不愿,还是可以绑了我去告密,但我告诉你,刚才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承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