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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部分(第2页)

睿骐也不愧是水晶心肝,对于皇兄的体贴关爱,来之不拒安之若素,并将辅保君王忠心表白的堂堂皇皇。

随后的日子倒也平和,沈赫除了在陵区,领着守护兵士安氏巡查洒扫添换香烛供奉;每隔一段时间会回到尚京府中,小住几日。探望病妻,照管孩子的课业,检看武功。马上步下,长击短接,绝无含糊。颇有几分开门授业的味道。

手把清茶凭栏而望,可见菡园中几个少年的身影。两文两武各有所执。慕超手执书卷,仔细倾听着谢琛诵读,自家手上笔走龙蛇挥洒而就。开阔地面上,沈骧、睿骐各持演武兵刃,切磋着今日收学的技艺,更是飞花流转。

若在寻常门户见子弟发奋文武兼修,必是喜不自胜。但与今日的沈赫看来,已是波澜不惊。放眼当下,能得嘲风公子言传身教者,仅是那四个少年。

曾经为满朝文武熟悉的别样神情再不会见。彼此间一个眼神一弯笑纹,尽已心领神会的默契;随着先帝怀宗陵寝地宫的永久合闭,殉葬其内。无人知其所想,察其所虑,感其所悔,慰其所痛,唯见其孤独自处。

腾龙归天,嘲风不望。

………

日前回到书房时,又如多年前一般,书册成捆,信札如丘。安氏偶尔会过来,拣出一些故友信件留在沈赫的房中。其余者无论是谁的书信,只是堆放在此。

从字里行间不难看出,睿嘉帝上位两年之后,一场埋藏已久虎狼环伺的危局,已经跃然现世。

先帝虽决意改立太子,仍旧在部署见顾及到了多方情怀。父子、夫妻、兄弟、君臣、挚友···然而沈卉只观其表,便冒然下杀手;导致不详其里,被昊帝棋局中的暗步,一步不差的逼到悬崖边。她拼死一搏换来的荣耀,最多也尽够维持两年。

先帝大丧期内,新君灵前即位,碍于人子孝道,决不允许在丧期内,行婚娶红事。国丧期满,界限于新君年满弱冠。男子双十加冠,问嫁娶,乃是纲常大律。新君立后之后,得行亲政主事职能。届时,总有顾命之臣,训政太后,都必须辞座归政。否则举朝臣工将联名上奏,即使是隆氏皇族也不会再行沉默。太后的阵营不战自乱。

如今是真正的权臣、悍将,实实在在扼住了当朝的哽嗓咽喉。有足够能力从中持衡的角色,却是避而不出。

慕超顶着火盆中的信笺、拜帖尽数化作灰烬,又提了水将纸灰搅碎。转头看了书房中,比之先前清爽许多。抬手来挽蹲着拨火的谢琛,险险被坠个跟头。忙回头细看,见谢琛似是起身猛了,气血不畅,不禁面色苍白,还冒了一头虚汗。慕超丢下手中杂物,上前架着他,快速送回房间。结果,未至晚膳时分,谢琛就莫名高热起来。

沈赫查看了谢琛脉象,见是内外不调又着风寒,原是虚惊。便关照沈骧要仔细监看照料汤药饮食,又留下慕超在旁照看。方转回安氏住处,查问府中近期情形。

朔宁侯府近两年情形,与其他朝臣府邸近似,并无太多出乎意料之处。鹤翔卫借着皇上赏赐宅第仆人,同僚交好往来等机会,明暗兼有的渗入重臣家中刺探内情,早已不是新鲜事。朔宁府门户虽紧也还是免不了窥测者逼近。安氏按照沈赫授意,将可疑之人圈在安全界限外。彼此间保持着一定的容忍。细作如同火堆周遭的飞蛾,火焰不熄就驱之不绝。与其为此白耗精力,莫如留着这些物类占着视线和位置。

“骧儿此番回家,全家得以团聚,实则也为我解围。有他在家帮衬,我终于能松口气。”安氏服了药又漱了口,药虽苦,脸色却一派欢欣。“目下虽未见明诏,从午后烧化那么多信件上,也可推想,朝中早晚会有催你回朝的意思。不过碍于当时提出守陵三年之请,以及孝道上不敢亏欠,皇上一是寻不出充分理由推翻前旨。”

沈赫弯了下唇角,点点头:“我于此事也早想过。迟则守陵期满,相关旨意亦会直抵陵区明楼之外。只是,我已无心力为那母子二人再筹划什么。左不过挂个位置。相看两难莫如不见。待阿姐你身子再好些,我想莫如让骧儿陪你去虞州养息身体,把超儿、琛儿都带过去。”——“能如此自是再好不过。”言至此处不禁相视无奈的一笑。

清明之后又有几日骤冷,为免得安氏着凉导致旧病发作,原定往同量寺礼佛回相的事情,因之拖延了多日。偏生即将出门时,谢琛又因风寒病倒。因此议定,让安氏借礼佛在寺中静室多留几日,留慕超陪伴其抄经拜佛。沈骧则于佛事完毕先行回府,照看表兄连带管理府中日常事务。沈赫待礼佛事完依旧回陵区就职。

一早起身,沈骧和慕超仔细安排好给谢琛的饮食汤药,又选了专人照看,才匆匆赶上前面父母的车乘。

驻足寺外,安氏见沈骧面色黯淡,悄悄向慕超问了情由,方知是正在因沈驰留在宫里的事不悦。身为世子不仅连家都不回,如今为母亲做祈福佛事,也不参加,其实为人子之道。

安氏闻故欣然,和颜揽住沈骧肩头,轻轻为之理顺鬓边发缕,温言笑劝:“莫要错怪驰儿。他也并非是不记挂家的。这两年里为娘身上毛病不断,照顾不到驰儿的学业起居,太后疼惜他才接他进宫。总之,是我对不住我那妹妹···”

“是孩儿不好,不该惹娘伤心。待佛事完毕,请爹爹向宫里关照一下,让三弟依旧回学馆就读便是了。何况超哥琛哥的学问,比之宫里的夫子,也不见得逊色。还教不得他么?”一听到有关宫内的话题,沈骧就不自觉有寒毛直竖之感。只恨不得彼此间彻底划清界限的好。安氏知他少年心性,也不予制止,当下不过一笑,拉着骧缓步走上佛道。

一别经年重会时恰是一轮。同量寺方丈已换做净怀和尚。

在与沈骧对面还过礼之后,净怀念了声佛号转而向沈赫夫妇道:“檀越身边这位少年,面带肃决之象。望近期淡泊心怀,则世间事莫不能过之。”

沈骧自知是脸上带出牵强神色,多少触了梵门的禁忌。当时也不多言,合掌一揖转身先行出了大雄宝殿。慕超怕弟弟闹小性,朝父母跟前关照一声忙快步追了上去。

大户公子较之寻常人家,到底也是装扮出挑的紧,况乎兄弟二人相貌一个温文尔雅,一个冷艳华美,焉能不引人瞩目。往香鼎中插祝香的功夫,四下凑过来观美的人,就已经擦肩接踵。慕超索性领着骧踱到围栏附近闲谈说笑。

“净怀方丈也算有道之人,因何恁地在意香客的态度?方外人讲四大皆空,他这样矫情倒有些古怪。”——“骧在江虞之地时,那里禅院的主持,十之七八都说我的命格怪异,不可说;出家人不愿多留口业亦不为怪。”骧毫不在意的笑解,随手向栏杆外捞了一枝新绿柳枝“再则,佛家不近贪嗔痴增。适才也是我面露不悦心思不静,言者岂会与心不静之人多说?”

兄弟二人正闲话说笑,一个年龄与沈骧相仿的小和尚,走上前合十行礼递上一个字条。称是主持方丈让转交给沈骧的。慕超只道是有人借小和尚逗趣耍闹,然而那小和尚正色道:“出家人不打诳语。这位公子容貌异于旁人,小僧不会错认的”说完再施一礼转身走了。

慕超凑近沈骧将字条打开,见上面端端正正写着一个字“杏”。乍看之下,慕超不禁莞尔:“你我方才赞梵门中人不植口业的话有些说早了。这一个‘杏’子算是何意?”

沈骧手扶着石栏向四外望了一遭,将手指封在唇前:“哥哥莫笑,此字必有旁通之解。且看着寺中并无杏树,则这个‘杏’便不是指单纯植木。”又从慕超手上拈过字条细审片刻,忽而眼睛一亮:“有了。‘杏’字乃是‘否’字的立笔一划出头,暗指‘否极’,‘否极则泰来’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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