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一弃让步半寸翻船上的东西,是因为鲨口拿的绳子让他想到了另一根绳子。一根他感觉已经好久没看到的绳子——老叉的探底绳。步半寸检查过老叉做的各种玩意儿,数量没少,却偏偏疏忽了他最常用的物件。
两种最大的可能性:失踪了的老叉自己将自己吊在船尾右端,老叉的尸体被吊在船尾的右端。
鲁一弃心里还是非常肯定第一种可能的,因为昨夜一夜间船行未偏向,这说明有人在控制着舵,虽然不是操作舵把,但是可以直接摆弄舵页。而现在舵页又被卡住,谁会这样做?谁能这样做?活人!或者鬼魂!或者比鬼魂更可怕的活人!
步半寸与鲁一弃对视了一眼,随即抓起一把三股倒钩叉,拉住一根桅缆就要从一侧船舷下去。
步半寸这样的做法很不合适。根本还没弄清楚对手的具体位置和情况,就冒冒失失下去,只能成为个飘红标子(活靶子的意思)。就在他要滑出船舷时,一只枯瘦的手抓住了桅缆。
只是抓住桅缆,却没有说一句话,虽然没有说话,却已然表明了一切。
瞎子的状态明显恢复了许多,刚才鲁一弃他们也没有说话,但他从自己听到的动静中就已经判断出他们在做些什么,于是同样无声默契地阻止了步半寸的错误举动。
瞎子的举动也提醒了鲁一弃,是呀,应该先证实自己的判断,然后才能进一步采取行动。于是他再次踏上了船尾的舵台。
海上风力没有变小,但一直持续的呜咽风声几乎听不见了。这现象让鲁一弃对自己一系列的判断有了很多的信心,同时也让鲁一弃平静的言语在寂静的船上显得格外响亮清彻。
“我知道你在下面,我也知道下面待着很辛苦。”鲁一弃平静的话语中带着对别人很多的理解,这样的言语开头,会让听的人从一开始就感觉自己已经被说话的人完全掌握了。
“你们几个人中,相比之下你对宝贝的**是最强烈的,对我们行动的每一个步骤也是最好奇的。而在前往凶穴时,你的状态却又是最好的,并且还做了一些在凶穴派到用场的玩意儿,处处显示出你对凶穴周围的情形有所了解。凶穴无宝移位,这情形不是祖先留的典籍中可以知道的。只有实地查探过才可能有所了解。对家有凶穴的海图,又有凶穴起水的鬼船,这都说明对家曾经有人探过凶穴,只是没能探到正点,更没有想到根本没有宝构。所以我相信你的所知肯定也是来自于对家,还有你后来用的‘冷焰吹’,我后来也寻思过来,如果就是你当年一个排头的身份恐怕是搞不来的,而我又正好知道,江湖上许多突然消失的门派拥有的绝技最后都出现在了对家门中,这让我很容易就联想到你准备的物件也来自对家。”
船下只有铁头船划破水面的哗哗声。
第十四节:还其道
本来鲨口以为海里有什么死浮(大型动物或者鱼的浮尸),把这些鸟儿漂带到这里,但是现在一看,那些鸟儿漂飞得很散,远远近近都有些,不像是盯着什么死浮。
“不对呀,真的不对呀!这些鸟儿这样是寻不到食,活不了的。特别是那种鹭鸟和长喙黑面鸟,它们都是吃小贝小蛤这些滩食的。”
“你说吃什么?再说一遍!”鲁一弃很少有这样激动的言语,他的声音和腔调让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就连船尾下都传出一声轻微碰撞木板的声响。
“我是说,它们吃、小贝小蛤、这些、滩食。”壮硕的鲨口在鲁一弃激动地询问下,说话变得有些怯怯地,他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说错了。
“滩食!你说滩食!”这趟海上之行,鲁一弃一直都在寻找着“滩”“琅”“福”这几个字,现在终于有人说到这个“滩”了。
“如果这些鸟儿像你说的是吃滩食的,那么这附近肯定有海滩。”鲁一弃这句肯定的话里其实带着太多期盼,他希望这里的些能人中有这样一两个能证实自己的这句话。
沉默,船上的这些能人高手都以沉默来附应鲁一弃。因为他们都无法用事实来证明这句话,这里远近都是茫茫大海,真的看不到一点海滩的痕迹。
沉默中渐渐多出了一种声音,那是前些天风中一直都夹杂的呜鸣声。现在这种声音重新出现,说明对家的船只已经找准引儿追上来了。
瞎子很明显地身体一抖,脸上歪扭出一个痛苦难受的表情。与此同时,船尾下铅铊再次飞出,目标是鲨口的后脑。
如电光闪烁,如金钟脆鸣。鲨口和瞎子同时出手。虽然一个没太多准备,虽然另一个状态欠佳,但是共同的努力让铅铊这次的流星打法失败都很彻底。铅铊被迫甩了个有力的弧线落入水中,随即再从水中拔出,没入到船尾下不知什么地方去了。
鲨口和瞎子没有一点兴奋的表情。刚才的一击让他们又一次体会到高手技击的功力。他们两个的手掌都在发麻,虎口发烫,指骨阶生生地疼。两个行家里手都很清楚,这是位置角度帮了忙,如果是直面一击,他们两个谁都没有能力阻挡。
但这一击却让步半寸有了意外的收获,铅铊落水的声音让他听出了不对劲:“这里的水深好像浅了。不对呀,还看不见海岸子,哪会这么浅?”
“水浅了!”鲁一弃眼睛一下子亮起,心中的云雾顿时开了。
他极力压制住兴奋和说话的声音说道:“这里有海滩,这里就是海滩!”
对于鲁一弃说的话步半寸和鲨口没怀疑,因为他们根本就不信。这海滩怎么会在这里?海子底面吗?
鲁一弃没有解释,而是继续小声问步半寸:“步老大,你估摸这里的水深能走多大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