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冷静地抿了口杯子里的花草茶,不知道是不是带着热度的白雾溜进了她的眼楮,故作优雅地放下杯子后,掀起看向男孩的眼神多了几分沉怒。
“再给我说一遍!?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知道我跟你爸爸在你身上花了多少心力吗?知道我为了你放弃了什么吗?跟人出去玩能给你带来什么好处?啊?是教会你牛顿的理论,还是启发你对于惯性跟重力的新观点?”
正如她不理解自己儿子为什么会想把这半小时耗在由她看来毫无意义的事情上,男孩也同样不明白少了这半小时的学习会有多大的损失,因而他还想小小地争取一下。
“可、可是我已经把今天安排的部份都做完了啊,也学到妈妈你要求的页数了,我真的有、有点累,所以才想休息一下下,一下下就好,回来我会继续看书。”
“看个书又不是要你做苦力活,需要休息半小时?”
“我……”
“家里难道不能让你休息?非得出去跟那群注定平庸的笨小孩一起才能休息?”
“不、不是的……”
见自己儿子哑口无言,有了退意,女人脸色总算好看些,口气放缓,“小隼,不是爸爸妈妈要对你那么严格,我们当然也希望你能一辈子都活得自在,但是我们现在这么要求你,说到底都是为你好、为你以后着想,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爸爸妈妈的用心良苦。”
她说得苦口婆心,男孩却听得委屈不已。
他不是不晓得父母对自己的期许,也不是排斥他们对他的栽培,他只是……只是今天学得久了,累了,想休息一下,想偶尔跟附近的同龄孩子交朋友,这也有错吗?
“可、可是……”
天生脑子过人的他在这短短几分钟,将父母的心思越捋越清楚,越清楚就越难受,眼眶终于包不住汹涌的泪水,大滴大滴地如剔透珠子似地掉下去,融进深色地毯瞬间晕开。
他削瘦的双肩微颤,呜呜咽咽地解释了起来,“我、我早上七点就起来乖乖看书写题了,已经读了六个小时,我是完成了都才、才来问你的,又不是想偷懒,我真的学累了啊!”
女人不为所动,更甚理智无比地冷冷训斥道:“知道学校一天要上几个小时的课吗?七、八个小时,到了高中甚至要上十几个小时,现在才六个小时你就受不了,以后上学了怎么办?难道你也要在大家面前哭着想休息吗?”
“可是我才五岁啊!!!”男孩的难过仿佛瓶底破洞炸出来的苦水,收都收不住,唯唯诺诺陡然崩溃成剧烈反抗,“为什么其他的五岁小孩这时候都能跟朋友出去玩,为什么我就要天天看书!为什么啊!!!”
天真单纯的小孩并不知晓是哪句话戳到了女人敏感的神经,女人脸色猛地一变,当即背脊绷直,抬手用力地一拍眼前的桌面。
“蹦!”的刺耳一声,怒意有实质似地炸开四散,不光激起杯内红褐色的水花,还硬生生堵住了男孩的嗓子,更吵醒了睡得发沉的祁隼——
所有动静戛然而止,水花荡在半空,惊落的泪珠卡在下眼睑,定格一般的画面骤然猛烈震动,随之逐渐模糊褪色,末了,一切凝聚成黑暗里飘浮的其中一颗小光点。
祁隼的身子不受控地哆嗦一下。
旋即眼睛迷糊地睁开一点儿狭长的缝隙,他昏沉又茫然地想,明明前面那些对话都恍若隔了水一样,他母亲一身矜贵地站在岸边,冷眼旁观狼狈不堪的他一点一点沉落至水底,最后再用无止尽的物理书掩埋他无力的身体,为他送葬,然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