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深夜纵火,让火舌将他们一家子卷入地狱;像是他从他父亲工作的大楼顶楼一跃而下,让记者深查他的过去,用舆论压垮自己父母。
无论最后他父母的下场如何,他都看不见了,也不用再被亲情和道德逼迫了。
他只知晓,他们再也没办法从他这边索取更多。
所以他们错了。
他们终究是不够了解自己儿子。
祁隼垂头笑了,笑得毫无感情,“生物学上,你们的确是,可是实际上,你们是吗?”他也没想过自个儿今日就会扯破脸,不过转念一想,指不定是件好事,他有预感他们祁家三口早晚都要决裂,倒不如从现在开始,果断些,永绝后患。
“你们总说是为我好、为我想,但你们心里有数,其实一切都是在为你们自己着想而已。”
“说什么呢,臭小子!”祁伟兆瞪眼。
祁隼缓缓道:“小一那年,班级作业规定两人一组,我和我当时的同桌都已经说好要一起完成,结果你们从没询问过我,就以我要专心跳级考试为由,让我在缴交作业前一刻被迫当了临阵脱逃的小人,在你们和老师要求“特权”之前,有没有想过我同桌怎么办,你们让他怎么办?别人都是两人合作,就他是一个人站在讲台上,你们觉得大家是会夸他优秀还是嘲笑他没有朋友?”
即使祁伟兆想不起来,脸上依然满是不屑,“那种作业简直是在浪费你我的时间。”
惠淑玲瞥了自己老公一眼,附和地点点头,“是啊,小隼,爸爸妈妈只是要你明白时间就是金钱,花时间在没意义的事情上,何必呢。”
“是吗?”
祁隼心中讥笑,面上不显,“我不觉得是浪费,我认为很有意义,团体作业从不是为了让人学会知识而已,更重要的是让人学会团结、分工,你们嘴上说是让我步入比别人更优秀的道路,说到底,是你们想看亲朋好友、公司同事知道你们儿子跳级之后的眼神。”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开头小隼才能那么淡定。
第50章faily
随着云团移动,阳光一同变换角度,从祁家父母身上哼哧哼哧地爬了下来,慢慢穿过桌面,偶尔玻璃折射下闪出一道璀璨的亮光,而后轻盈地跳到祁隼身上,突出他棱角分明的侧颜。
线条状的金灿光线衬得那张毫无表情的脸蛋平添几分温度。
往事不可追,小学对他来说已经是上辈子的事儿,太久远了,那个倒霉催的同桌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是个怎么样的人,他一概不记得了,更遑论还为那时的事儿愤愤不平。
他此时并不冰冷。
只是平静,平静得如一滩静待蒸发重生的死水。
方才那段话无异于戳到祁家父母自认最隐秘的私心,惠淑玲脸色微微一白,强撑笑意,“小隼……你、你怎么可以这样想我们呢?我们……爸爸跟妈妈是真的想要你过得好。”
祁隼不吃这套,淡声反问一句:“你们没有享受他们的目光吗?没有吗?”
“这……”惠淑玲吞咽了下喉咙,抿口咖啡,缓口气,飞快调整好神情,“这谁都会喜欢吧。”
“是。”
祁隼不置可否,毕竟人都有虚荣心,受人崇拜本质是一件非常值得骄傲的事情,但是……“那是我靠自己努力得来的成就,会开心的应该是我,可每一次最高兴的却是你们,在别人面前最高傲的也是你们,而我,总是失去好不容易交到的朋友。”学龄前是,小学时是,初中时是,高中时也是,他不断失去,每个他曾为之停留过、关心过的人,最终都和他擦肩而过,成为陌路。
直到大学。
他才得以捉住一点儿幸福。
或者该说,幸福总算愿意拥住他。
“那些孩子不配……”
不想看自己母亲表露更多荒谬的鄙夷,祁隼抬手,马上打断了她,眸底划过一丝怨恨,然而随即又被冷静拉进深处,他垂下眼睑,桌下的双手慢慢攥紧,桌子以上却看不出一星半点神思不定的眉目,继续语气平淡地细数道:“十二岁那年,你们天天把我关在家里,让我写出sci论文,我成功了,你们高兴了,却不知道我其实那阵子……过得很痛苦。”
“你有什么好痛苦的?”
祁家父母对视一眼,默契地拧起眉头,他们俩都无法理解,这分明是件好事。
“我每天无论睁眼还是闭眼,满脑子都是论文的内容,什么力学,什么理论,视线里全是一堆死板的符号和文字,我每晚睡不好,梦里都在思考牛顿、思考普朗克。”
“那时只要一想到你们对我抱以这么大的期许,我就害怕第二天起来会忘记今天的想法,害怕明天又会因为老师觉得哪里不够好,要推翻那些内容重来,有几次早上,我求你们让我休息一下,你们又是怎么说的?”
“你们用着失望、谴责的眼神看我,说小隼你变得不懂事了,小隼你怎么去学校学会偷懒了。”
说到这儿,祁隼自嘲地勾起唇角,“但凡我当年能更不懂事些,也不至于被你们利用这么久。”不至于重生才逃脱出来。
“好你个不知感恩的东西!”祁伟兆从来听不得别人说自个儿半句不好,他登时怒目而视,若不是这里公众场合,他早就气得站起来一巴掌呼过去了。他恼怒地指尖发抖,“老子给你的脑子,你不付出些代价来报恩老子,天底下有这种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