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艾莉查转身离开汤姆叔叔的小屋时,恐怕世界上没有比她更孤单,更凄惨的人了。
丈夫的苦楚和危险,儿子的安危,一时全都涌上心头。向前跑的时候她的心头有一种难以割舍的冒险的感觉,离开自己这个唯一的家,远离昔日她所深爱的朋友以及所有熟悉的一切——自己成长的土地,自己曾嬉戏其下的树木以及和丈夫并肩走过的小树丛——这一切,清晰地躺在那儿,在璀璨的星光下,它们似乎在责备她并问她如果离开这样的家,她将何去何从。
但是,母爱已经超过了一切,因为令人害怕的危险即将来临。孩子已经可以和她一起走路了,在某些情况下,她会牵着他的小手让他自己走路。但现在,想到孩子将脱离她的怀抱,她就浑身发抖。艾莉查把孩子紧紧抱在怀中,迅速向前走去。
霜冻的地面在她脚下吱吱地响着,这声音吓得她直打哆嗦。在微风中,树影摇曳不定,把她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只是加快了步伐。她也暗自奇怪,自己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力气,她感到孩子是那样的轻,就像一根羽毛似的。每一次惊吓都增添了她的力量,她只是向前奔着。她的嘴唇苍白,不时向上天祈祷着:“噢,上帝,帮帮我!救救我吧!”
母亲们,如果你的哈里或你的威利明天早晨要被一个畜生似的奴隶贩子从身边夺走,如果你看到过那个畜生并知道契约已经签好字并交给那个奴隶贩子,而且距天亮只有几个小时可以让你带孩子逃命时,你会走得多快呢?如果你怀中抱着亲爱的孩子,他那困倦的头颅靠在你的肩膀上,你会在这短短几小时内走多少英里路呢?
孩子睡着了,开始,因为恐惧,孩子一直醒着,他每次呼吸和说话,母亲都会及时制止他,并安慰他说只要他老老实实不出声,她就能救他;所以,他就安静地搂着母亲的脖子,只是在快入睡时才问了妈妈一句:“妈妈,我不用老是醒着吧?”
“不用,小心肝。你想睡就睡吧。”
“但是,妈妈,如果我真睡着了,你不会让他抓走我吧?”
“不会,决不会,上帝会帮助我们的!”妈妈说,她脸色苍白,黑色的大眼睛闪烁着明亮的光辉。
“你肯定,对吗?妈妈。”
“我保证!”妈妈说。语调的坚定让她自己都感到吃惊。因为这种回答是源于某种她自身并不具备的一种精神。接着,孩子把小脑袋垂在妈妈的肩上,不一会就进入了梦乡。母亲感到了脖子那儿孩子温暖的小胳膊和孩子轻柔的呼吸,这无疑给她注入了火和精神。她觉得,孩子身体的晃动和触动,都像电流一样给她注入了力量。在身体中,精神主宰着肉体,在一定时间内,它能使肌体和神经变得坚强。它能使肌肉变强健,使弱者变坚强。
她继续向前走着,一座座农庄,丛林和小树林飞快地从她身边掠过;她不停地向前走着,走过一处又一处熟悉的景物,丝毫不敢停留。当红暖的阳光照向大地时,她已经走了好几英里,远离了平日熟悉的景物,踏在了宽阔的大路上。
以前,她常陪着女主人到离俄亥俄河不远的T村亲戚家做客,所以她比较熟悉附近的道路。她打算先逃过俄亥俄河,等过河后,她就只有听天由命了。
当公路上出现马车和马匹时,紧张时所特有的警觉使她意识到,脚步的忙乱以及自己慌张的神色会让人们注意和起疑心的。想到这儿,她放下孩子,整理好自己的衣帽,快步而又不失态地往前赶着。在她的小包中,放着一些蛋糕和苹果,她把苹果抛到路中几码远的地方,于是孩子便全力向前追去,就这样,她加快了前进的步伐。周而复始,他们又走了几英里路。
没多久,他们到达了一片茂盛的树林边,清澈的小溪哗哗地流淌着。孩子这时喊着说他又渴又饿,于是她带着他爬过栅栏,坐在一块可以遮挡行人视线的石头后面,给孩子拿出早餐吃。孩子见她不吃,觉得很奇怪,他用手抱住母亲的脖子,尽力往母亲嘴里塞着小块的糕点,看起来她的嗓子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不,不,亲爱的哈里,你不脱离险境,妈妈就不吃东西。我们要不停赶路,直到过河为止。”说完她又重新踏上征程,并且从容不迫地向前赶去。
她已经离认识的邻居很远了,因为希尔比家待人和蔼,即使碰到熟人,这一点也会保护他们,不至于让人有丝毫的怀疑。况且她的肤色相当白,如果不细看,就看不出她是黑人。孩子的肤色也很白,所以这有助于他蒙混过关而不引起人的怀疑。正是因此,中午时分,她决定在一户干净的农户家停下来吃些东西,自己也稍稍休息一下。因为这离家已经很远了,危险已减低,本来紧张的神经渐渐松弛下来,她也感到自己既累又饿。
那位女主人态度和善,喜欢聊天,今天来了一位可以聊天的人,她很高兴。她甚至没有盘问就相信了艾莉查所说的,她有事要与朋友们呆一个星期,艾莉查多希望自己所说的都是事实啊!
日落前一个小时,艾莉查走进了俄亥俄河边的T村,此时她已是浑身发软,两脚酸痛,但她依然保持着较高的精神。她一眼就看见了俄亥俄河,但它就像约旦河一样,把自己和自由乐土迦南分隔了开来。
现在仍是初春,河水暴涨,水声轰鸣,大块大块的浮冰在河水中漂游着,撞击着。因为靠近肯塔基州的河岸形状奇特,远处,陆地已延伸到了河中,致使大量的冰块滞留下来,狭窄的河道中全是冰块,它们一块压着另一块,形成了一座巨大的冰筏,这冰筏铺满了河面,并一直延伸到河的对岸。
艾莉查站在那看着那冰面沉思了一会儿,她知道平日的渡船是不可能有的了。她转身走向一间酒店,想去问一些情况。
酒店的女主人正拿着刀叉准备晚餐,听到艾莉查悦耳而略带哀伤的声音,她便停下来,手里拿着叉子,问道:“你想干什么呢?”
“现在有渡船到B地吗?”艾莉查问。
“没有,”那女人说,“渡船已经停开了。”
艾莉查惊慌失措的样子打动了她,她问道:“你是想过河吗?有人生病吗?看样子你很着急。”
“我的孩子病得很重,”艾莉查说,“我昨天晚上才听到信儿,今天我走了很远的路,就是想赶上渡船。”
“哦,这真是不巧,”那女人母性的同情心油然而生,“我真为你担心,所罗门!”她从窗户向一间小黑屋喊道。一个围着围裙,两手很脏的男人出现在门口。
“我说呀,绪尔,”那女人说,“今晚是不是有人想把那几个木桶运过河去?”
“如果有可能的话,他想试试。”男人说。
“附近有个人今晚想运些东西过河,傍晚他要来吃晚饭,你最好坐下来等他,这孩子长得好可爱啊!”那女人接着说,又递给孩子一块蛋糕。但是精疲力竭的哈里哭了起来。
“可怜的小宝贝,他不习惯走路,但我还是老催他。”艾莉查说。
“噢,带他到这屋来吧。”女人说着打开了一间卧室的门,里面有一张很舒服的床。艾莉查把孩子抱上床,握住孩子的双手,直到孩子睡熟为止。但她自己却是不能休息,一想到后面有追兵,她的心里就像有团火在燃烧,催着她向前赶路。她的目光是那样地充满渴望,一直注视着那条把她和自由之地隔开的急流。
现在让我们暂时离开他们,去看看后面追兵的情况吧。
虽然希尔比太太保证很快就开饭,但人们很快就发现,就好像人们以前常看到的,要做成一笔生意,需要不止一方的努力。赫利虽然听到了希尔比太太的命令,而且至少有五六位少年仆人向克鲁伊传达了这个命令,但克鲁伊大婶却只是生硬地应着,摇晃着头,还是如她往日干活时那般的悠闲,这真是异乎寻常的事。
因为某种奇特的原因,仆人们好像都觉得耽误一点时间,太太是不会责怪的。那天也真怪,不顺利的事情接连发生,这使得出发的事不得不一再推迟。一位不幸运的老兄打翻了肉汁,于是人们不得不再做一次肉汁。克鲁伊大婶边看着边不紧不慢地拌着肉汁。只要一催她,她就会回答说,她不想把生肉汁端上饭桌,不想帮忙去把人抓回来。一位老兄挑水时摔了一跤,所以只好再次回到泉边打一桶水。还有一位老兄把奶油洒在了路上。令人发笑的事情不时传回到厨房,所以“赫利老爷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