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谢青萍又特意派人去谢暖玉面前指着谢暖玉的鼻子大骂一场,说什么,大夫人是被谢青萍气死的云云,所以谢暖玉才会不管不顾冲进来要打谢青萍。撇开母女亲情不算,谢暖玉明白得很,没了大夫人,她便失去了和秦府、和皇后娘娘之间的纽带,自己心机不如谢青萍,又不得老夫人欢心,名声已毁,要如何在府中立足?将来又如何风风光光嫁给如意郎君?
简直又痛又气又急又恨,一时头脑发热才做出这样的蠢事。
蠢事不在多,一件足矣。
谢庆捶足顿胸,泪如雨下,捂着心口,极缓极缓地道:“这般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女儿,有不如无!今日当着各位的面,谢家……谢家将谢暖玉逐出府去,若她再不知自爱,谢某忍痛也要将她从族谱中除去!”
顶着这样一顶帽子被逐出府去,虽暂时未曾从族谱中除名,但也和除名差不多少了,谢暖玉真真走投无路了。
如果秦家也不管她的话……
谢青萍放下衣袖,又是满面哀戚,垂首垂泪。
“妹丈便如此无情么?”秦夫人一面说着一面迈步进来,冷然望着谢庆。
谢庆先给秦夫人施了礼,才伸手引着秦夫人到灵前上香。
秦夫人冷哼一声,从丫鬟手里接过三炷香,拜了三拜,在香炉里插好。
谢青萍、谢凉月、谢晴雪忙答礼。
秦夫人看也不看她们一眼,只是转头质问谢庆:“玉儿弄成今天这个样子,你这个做父亲的便没有半点责任吗?你怎的只知责骂孩子,便不知自责自省?”
秦夫人虽然字字句句咄咄逼人,却也不是毫无道理。
谢庆满面沉痛,举止却从容镇定:“嫂嫂有所不知,暖玉自幼便教养在婉莹身边,读书更是手把手教习,暖玉五岁便熟读《女则》《女戒》,后来更是诗词歌赋琴棋书画都延请名师教导,婉莹更替她请了舞蹈师父专门传授舞蹈。但是,青萍、凉月、晴雪三人除了凉月在生母教导下多读了几本书,剩余两人也只粗略识得几个字罢了,才艺更是一无所有。嫂嫂……”
秦夫人脸色变了又变,气得连话也说不出来,半晌才道:“谢青萍没有半点才艺?那么是谁在千秋宴上大放异彩?在场的各位夫人全都亲眼目睹!”
谢庆连连摇头:“嫂嫂,还有呢。您想必也知道,昱哥儿是弟的长子,可是却不学无术,纨绔无赖;反观詹哥儿,四书五经六艺,哪一样没有专门的师傅传授?”
秦夫人不住咬牙,心里也埋怨已经死了的小姑子,你做事也太不检点了,怎能这样明显!这不是摆明了让人抓小辫子么!
“妹丈,”秦夫人好容易稳定了心神,冷笑道,“你莫要转移视线!出了事就往死人身上推,你作为男人,便没有半点担当么?”
诸位贵妇人都把不赞同的目光投向谢庆,身为丈夫和父亲,虽然不该终日在内宅厮混,但对内宅事务和子女教养也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谢庆这样避重就轻,往亡人身上泼脏水,实在是……不地道。
谢庆掬一把辛酸泪,不住摇头叹息,命府医过来,微带羞赧地道:“本来,弟不欲点破此事,但嫂嫂如此咄咄逼人,若是不说,只怕今日之事不能干休。弟本以为逝者已矣,万事皆休,一切都可不必再提,如今看来……唉!”他满面为难之色,望向秦夫人。
秦夫人冷哼一声:“我记得,小姑在日,你们夫妇恩爱,内宅妻妾和顺,怎的人才一走,你便说出她这么多不是?既然她当日不好,你作为一家之主,难道便不能指正?”
谢庆满面羞惭,一言不发,只等着府医到来。
屋子里的贵妇们都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议,对谢庆的人品都表示了不屑。本来,谢庆乃是大周第一美男子,这些贵妇们年轻之时或多或少都对他起过爱慕之心,如今见昔日玉郎乃是个表里不一的真小人,都暗恨自己当年芳心错付。
秦夫人面上微露得色,谢庆,今日非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正在这时,府医抱着药箱过来了,他本来便没有走远,因此过来的倒是很快,进屋目不敢斜视,向谢庆施了礼,便规规矩矩站着,神情谦卑:“不知伯爷传唤,还有何事?”
谢庆又把目光转向秦夫人,问道:“嫂嫂果真要让弟把事情公开?”
秦夫人冷笑:“我认为,我的小姑无事不可对外人言。”至多不过是妻妾之间的争风吃醋,根本无伤大雅。
谢庆深深叹了口气,对着棺椁深施一礼:“夫人,为夫实是无奈……张先生,你把本爵的脉案拿出来,给秦夫人一观。”
府医打开药箱,从里面摆放的整整齐齐的脉案中,拿出一本,弓着身子,双手高举过顶。
秦夫人身边的嬷嬷忙走过去接过来,转递给秦夫人,秦夫人只翻看了两页,立刻变了脸色,眉头紧皱,语不成句。
贵妇们有些好奇心强的,忍不住伸长了脖子,准备一窥究竟,奈何秦夫人身子挡着,根本看不清楚。
谢庆还不罢休,又命府医:“把府中姨娘们的脉案也拿给秦夫人看一看。”
府医遵命照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