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起肆从课桌上坐起来,她终于肯定,那不是程远也不是礼貌,他是长安,陈长安。
翊卿喝完杯中的茶才抬起眼,身后三月的梨花零落在她的衣裙上,而眼前的男子比这层层落花还要好看的脸上却是漠然。抬手揭去肩上的花瓣,翊卿笑着说,“不知道你会不会做梨花糕?”
男子没有说话而是走近了两步取下腰间的玉坠挂便在树枝上。翊卿低下头又是皖尔一笑,“如此也好,你回去罢。”
男子走后,梨树下的翊卿似在自言,“这事不成,我心里早已清楚的。”
不过还是在期盼,做一个梦也好,在梦中她还是使得双剑的少女,那些花式她耍的那样好看,他总说:“你这剑就只能耍给我看,出去了别人是要笑话的。”
那天她带着自己仅有的几个随从还可以在战场上救下他的时候她都觉得应该是老天打了瞌睡,一切的发生仿佛奇迹一样,那一刻心底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恐惧全部涌了上来,可是只要抱着他,还可以触碰到他,这一点点的安宁就能够抚平一路的艰辛了。
如今如今,陈国世子的婚期便在眼前。翊卿不想再念曾经的花雪与风月,心底的不甘也就随着陈酿沉淀在不知道哪里的身体里。
秋雨朦胧,青石台阶上翊卿的裙摆被流下来的雨水浸湿,她没有来得及打理便望向山头,那里埋的是家人。
那一战,死的是临家的忠魂烈骨,不过,王都不在乎了,现在这里只有不得名字的孤魂和野鬼。
回忆至此翊卿握紧了手中的竹篮,弯腰放下亲自酿做的酒笑道:“阿爹,翊卿今年做的酒似乎不及去年了,阿爹可不要见怪。”
飞燕划过枝头翊卿才惊觉时辰已晚,她收拾好坟头的枯草拾起裙摆正要离去转身却看到那人就在身后,不知是站了多久。旁边是他的世子妃,甚是温婉可人,翊卿便多看了几眼。
难得他还会来,即便不见她。
如若要她安存一世,最是不得相见。他记着这句话,娶妻那天想去看看她。梨树下她看着玉坠最后离去,那玉坠就那样飘在风里,不一会儿就掉落下来。一会儿她却又回来,拾起地上的玉坠,笑着道:“去换坛好酒也很好。”
岁月长久,斯人皆老。
是翊卿心心念念的长安,起肆捏紧了手中的三月梨花,斯人皆老翊卿却不肯老。
程家那个小区外,起肆一直等到九点才见程远从里面出来。
起肆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表情,“陈国长安,是子民的愿景。”她看着他,一直是把他放在和所有人都不一样的位置的,可是现在自己仰着头看向他的时候他淡然的样子,起肆不知道那些在乎值不值得,那些日日夜夜有没有白费。苏起肆不想的,礼貌怎么会呢?所有的接近怎么会都是图谋,喉间的那三个字还是溢了出来,“陈长安。”这个名字那么陌生。
面前的人起肆第一次觉得那双眼睛里是岁月沉淀后的从容,难怪她一直都看不懂,所以她也不想再做挣扎,取下来自己的手镯说:“你最终的目的是这个吧,和周阿语一样的目的。”
“起肆。”
“我直到今天才明白。”起肆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哭了,可是她不得不整理下自己的语气才能再次开口。
“这镯子便是翊卿,你想要的是她,当初她找到方法永远留在这手镯里,她相信你会找到她你们会永远在一起。”
“你可以告诉我的。”起肆抓住程远的胳膊,她想她现在这个样子太难看了,不过都不重要了。
“你找到她了,同样你也找到了苏家,现在,我就把翊卿还给你。”
“起肆,对不起。”
“而苏家,就像一个笑话,守护着这手镯。”起肆推开了眼前的人,“什么以鬼养人,狗屁!”
“苏家只是守着这镯子的一道工具而已。”
“你也只是需要苏家做这个工具而已,所以每一代都有苏家人为这魂魄送命。”
“你怎么能狠心呢?”
“现在,你终于长生了,马上就可以和你的翊卿长相厮守了,你是不是特别高兴?!”
“我这命不知道王,还要吗?”曾经眼前的这个人他只是喜欢棉花糖,他只是喜欢揪她的头发,他只是有点自以为是。而如今,所有的一切是一个又一个的谎言。起肆觉得说了这么多,她很累了。
“你这么好,我不想你难过。”程远收过手镯,这一刻他身上的雍容气质起肆才感觉到,这是一个君王才有的气度。
是不是苏家太蠢?这所谓的忠诚,苏家已经完成了。起肆忽然想起父亲,他因为可以帮助一些魂魄才能对锁住的魂魄少一些愧疚,但终究不能,他深知那么多的魂魄只为守住那一人,所以他选择了结束。
起肆不知道是不是到尽头了,身边的魂魄重重围在她四周,越积越多已经没有办法看到前方的路灯,最后一丝光晕蔓延在她眼睛里,微毫的希望在现在都是绝望的布景。
它们撕扯她的头发,咬住她身体每一处皮肤,噬心啃骨之痛。却又感觉身体越发轻松,飘飘荡荡的,似浮萍又似柳絮,起肆想,这样也好,她得到的现在全部还给它们。
有多痛?脱骨,削肤?
父亲是不是也这般痛?起肆想父亲也这般痛她便哭了,可是到底有没有流泪她已经感觉不到,身体每一处都在被吞噬,她不知道原来还可以看着自己这样死去。
那么多张脸出现在她眼前,起肆伸出手却什么都抓不住了。
想起葬礼上,父亲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