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萧宇打发两个小厮回凤鸣阁去了,独自跟着曹管事往院子里走。
院门内是一座庭院,四周都是庑廊,静悄悄的,只有几盏孤零零的灯笼在廊道下随风微微摆动。
“小王爷,请跟小人这边走。”曹管事弯着腰恭敬道。
萧宇跟在了后面,顺便将周围的环境都打量了一番。
这里静得出奇,似乎整个院落中除了他们两个之外再没有别人。
但在萧宇的印象里,阳明居应该有不少的小厮女婢在此打理起居才是。
他记得上次与刘伯宣、石斛在这里喝酒时还热热闹闹的,还有那枚从潮沟大宅里顺出来的“手雷”,那天晚上还差点儿把他们都炸到了上天。
想起这些事情,似乎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不知道石斛和刘世叔他们现在身在何方。
“小王爷,前面有道门槛,小心些。”
“曹管事,人呢?何故如此冷清?”
曹管事回头看了看他家小王爷,堆笑道:“嘿嘿……都是崔管事的主意,今晚吩咐他们一些事情去做,都打发到别的院子里去了。小王爷,今晚这里不会有外人在,那些个……壮士今晚的酒肉都是小的一个人给备下来的……还有那些大箱子,也是小人料理的。”
“真是有劳了,曹管事。”萧宇道。
曹管事突然回过头,脸上的皱纹都聚到了一起,活像个剥去了皮的核桃。
他说话变得很是郑重:“小王爷,小人原本就是江夏王府的旧人,当年家中遭灾,是王爷在路上收留的小人,小人才得以活到现在,还混到了管事。王府对小人有大恩。小王爷的事,上刀山下火海,小人都会尽力而为,若小王爷跟小人客道,那便是把小人当外人看了,以后见了王爷,小人也觉得脸上无光。”
曹管事如此说着,萧宇却似乎在他的话里听到了些别的意思。
但他的心思不在这些弯弯绕的话里,他只想尽快见到他那二十多个为他出生入死的兄弟。
这时,曹管事带着萧宇来到了一间漆黑的屋门前,里面窸窸窣窣,似乎有什么动静。
萧宇皱了皱眉,崔管事这安全保密工作真是都做到家了,为了安全起见,连个油灯都不让他们点。
“他们都在里面?”萧宇问道。
曹管事用手指了指上面:“没错,小人把他们都安排在了楼上呢!”
萧宇拍了拍曹管事的肩膀,略带调侃道:“安全工作做得不错,我自己上去就好。”
曹管事似乎有些受宠若惊,他拱手道:“小人今晚就守在外面。”
萧宇苦笑:“上好门闩,回屋睡觉去吧!”
说罢,萧宇不再理会他,独自推门走了进去,里面楼梯口隐约可见看到楼上映照下来的灯光。
萧宇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三步并两步,踩着木制的楼梯就急冲冲地来到了二楼。
楼上灯光昏暗,却没有太大的声音。
偌大的房间里弥漫着一种陈腐的酸臭味,二十多个衣着破烂的男人就挤在这里,默默地吃饭,默默地喝酒,一个个看上去表情麻木,又极为疲劳。
只是见到那位贵公子出现在楼梯口时,他们才放下手里的碗筷,齐刷刷地站了起来,眼中也多了些许的光彩,再不像先前那般木讷了。
萧宇向前急走两步,拱手便向眼前诸人深躬到底:“让各位兄弟受苦了,萧宇在此向各位谢罪!”
这些人中起了些许的骚动,最终还是东方老走了出来。
他原本就瘦,此时看上去更是脱了相,好在精神尚可,他声音中略带沙哑:“小王爷何出此言,我等没有保护好小王爷,让小王爷遭此大难,我等心中有愧才是。”
鱼天愍也站了出来,他的块头比别人高一些,此时却也嶙峋地像个光秃秃的树干,他道:“我等命如草芥,幸遇小王爷才被当人看待,这份知遇之恩,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就是,就是,那廷尉署大牢好吃好喝,偶尔还能活动活动手脚,比南归那会儿舒服多了,你们说是吧!”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麻木与疲累在他们脸上渐渐消散,脸上多的是欢快与感激。
有人提议:“小王爷既然觉得心中有愧,那就拿酒来,跟咱们兄弟每人喝个三大碗,咱就原谅他了!你们说如何?”
“不醉不归!”
整个房间里的气氛因萧宇的到来而热烈起来,这种热烈也慢慢消散了原本凝聚在这位小王爷心头的阴霾。
被众人簇拥之时,他有种站在万人之中,被人顶礼膜拜的奇妙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