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羽林郎已经尽力劝阻了,可是官大一级压死人,羽林郎也无能为力。”
萧宇淡淡一笑,“我知道了,都过去了,我也没有责怪兰将军的意思。”
“羽林郎却一直耿耿于怀。”项猛奴说着便转头离开了。
萧宇站在阶梯上停留了片刻,夜风徐徐,带来了阵阵凉意,将他身后的披风吹起。
他抬头看看天,云层压得很低,灰白相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压抑。
萧宇的脑海中一直浮现出那日战后的惨烈,但这种惨烈的场面每天都会面对,但似乎那日的景象丝毫看不见任何色彩。
直到另外一支登城的士兵在他身旁经过之时,他方才从刚刚的失神中恢复过来。
他来到城头,坐在垛口上望着城墙外。
攻城的叛军士兵已经回营休整,按照约定俗成的方式,仍然有上百名士兵留在战场上搬运着死者的尸体。
只要不是靠近城墙根,进入弓弩手的有效射程,便不会引来箭羽的射击。
只是城墙下那一两千被大火烧焦的尸体,此时已经摆着死时的姿势,却无人问津。
萧宇低头瞟了他们一眼,想想他们不顾生死地涌向城头,那奋不顾身的勇气着实让人胆寒。
一旦细想,他们的举动便不难理解了,他们可能是城外的灾民,为了一口生计愿意铤而走险,其实这种人在这大时代下只是一群无人真正在意的蛆虫,他们的生死无人在意。
再或者,他们本该是建康城中的居民,靠着各自的手艺过活,这突如其来的叛乱改变了他们的生活,他们被叛军胁迫来做先登,若是胆敢退缩,受到惩罚的可能便是他们的家人亲属。
想想那浑身燃着火焰的男人,眼中凄然绝望,至死都奋不顾身地要望城头攀爬。
在这大环境下,他们的死没有任何意义,只是被这时代的洪流裹挟着向前。
难道自己不是与他们一样吗?
在这毫无意义的杀戮中,他又是谁?又是谁手中的棋子,是在为谁做着嫁衣?
与他魂穿前的那个安宁祥和的时代对比,他不喜欢这个充满血腥与算计的时代。
但已经置身于这洪流之中,他又能如何呢?
只能随波逐流,拼劲浑身解数活下去,不只为自己,还为自己在意的那些人。
晴雪如今可好,他是否还在春和坊、与彪悍的侨民们在一起,他是否还安全?
还有那些困在春和坊里的同伴们,大家可都还好……
正想到这里,突然城头下响起了一阵喧哗。
萧宇并不在意,他依旧望着渐渐暗淡的地平线在出神。
就在这时,一名传令兵火急火燎地跑上了城头。
“小王爷!小王爷何在!”
认识萧宇的将士都不约而同地将视线转向了正蜷身坐在城垛上面的萧宇。
萧宇一下子跳下城垛,“出了什么事?”
那名传令兵这时却有些吞吞吐吐,“那个……回禀小王爷……城下有人找……是宫里人……”
……
萧宇来到城下,就见一位头戴面纱身着鹅黄罗衫的女子正站在一片开阔地上,他的身旁跟随着几名宫女和两名内官。
周围的墙根、屋檐下到处都挤满了士兵,他们中的大多数都在用异样的目光打量着这些来自深宫内帷的贵人,但也有极少数人眼中带着不怀好意的淫邪。
而那些宫女和内官都满脸警惕地注视着那些丘八,直到见到那位英气逼人的小王爷的到来才敢松一口气。
“你……你怎么来了……”萧宇一脸惊讶。
眼前那位入天仙下凡般优雅美好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鱼幼薇。
“外城战事正酣,两位太妃和几位姊妹都不放心,就托奴到前面来看了看。”
庾幼薇纤细玉指撩开面纱,用一抹美好的笑意迎上萧宇诧异的目光。
萧宇和鱼幼薇虽然已经行过人伦之事,他也不是一个把名节看得很重的人。
但大庭广众之下,众目睽睽之中,与皇帝的妃嫔相会,他还是觉得有些怪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