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尧听清了,但不解:“什么六年?”
仅存不多的日光被稀释,坠入两栋建筑之间,在垃圾桶上,落下怜惜的细碎光斑。
猩红被摁灭在光斑之上。
程则逾丢掉烟头,依旧是那副谈论天气的平淡口吻:“从见她第一眼,到被她记住名字,我花了六年。”
抽完一支烟,被轻松带过的六年。
相较于一见钟情对象被截胡,这句话的冲击力显然更大,以至于对面的人半天没反应过来。
“我靠。”周尧叼着烟,惊得瞪大眼,含糊不清道,“你说认真的啊?”
程则逾皱眉,抬手挥散烟雾:“少抽点,你还要进后厨。”
周尧哪管得了这么多,就差把人按在墙上逼问了,再开口磕磕绊绊:“那那……那你当年干嘛去了?玩暗恋啊。”
是啊,他也想问。
程则逾垂着头,碎发掩去了大半的眉眼,叫人空觉落寞:“周尧,那时候我过得什么日子,你知道的还少吗?”
他声音干涩,周尧听完一下子闭嘴了。
窄巷安静,隔着道门,偶尔传来高跟鞋声,餐具碰上的清脆和细弱的交谈声。
让周尧不由得想起最初,那时候开餐厅的想法初见雏形,遭到了父亲的强烈反对,其实从他出国学西餐开始,他们的关系就一度恶化。没办法,他羽翼还未丰满到一下子拿出这么一大笔资金,边对抗边依靠,说出来他都嫌丢人。
创业中断,周尧拉程则逾去喝酒,苦闷倾吐,台上的dj不要命地往下洒水,程则逾只问了他一句话:“有计划书吗?”
当时,周尧就觉得,程则逾这人得天独厚,但凡深交那么一点,就没有人会不爱他。几乎所有人都会这么想,想他成长环境温和,人生一帆风顺,懒散松弛,没什么特别在意的东西,游刃有余地过完这辈子。
连周尧都差点忘了。
他们相识于他小舅舅的拳馆,那时候程则逾刚大一,从挨打到时薪最高的陪练,他只花了三个月。除此之外,他还同时打三份工,业余时间写代码,不要命地赚钱。
后来周尧才知道,他家里欠了巨额债务,父亲跑路,唯一的联系是每个月八号,会打过来一笔钱还债。但凡晚一天,就会有人找上门,家里只有母亲和奶奶,经不起任何恐吓,他是唯一的靠山所在。
冷漠之下,压着怎样的风暴。
任何人都无从知晓。
思绪细细串联起,周尧有点难以置信:“所以,你突然要学做菜,还有那天莫名要走了我妈给的相亲邀请函,也都是因为她?”
程则逾低嗯了声,应得很随意,没抬头看他,不是什么值得拿出来讲的事。
手机响了,上面有庄雾发来的新消息:【程则逾,你是因为我才拒绝方秋意的吗?】
他很喜欢庄雾连名带姓地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