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旷寂的餐厅只有哗啦啦的水流声,灯光打在他们之间,像一道陈旧的玻璃。
庄雾小腿悬空,上半身稍侧过去,摸不透他此刻的情绪。
程则逾站在那儿,外套脱掉后,灰色卫衣挽至手肘,水流沿着手背腕骨的青筋线条,一路蔓延过流畅的小臂,袖口沾湿了一小片,他却不为所动。
深色还在扩大,庄雾抿抿唇,去拉他的衣角,头靠在他肩膀上,轻声说:“真的没有很疼。”
程则逾啪地关上水龙头,水声戛然而止。
他擦干净手,转过身,在灯下和她对视,眼底有她辨不清的复杂。
良久后,程则逾沉了口气,穿过无形玻璃,蓦地拢住了她的肩膀,顺势拥进怀里,他手掌放在她脑后,有一搭没一搭地顺着她的长发。
“庄音音。”他轻叹了口气,认真得不像他。
“疼就说疼,我惹你不开心了就发脾气,我不需要你听话,会忍耐也算不上什么好优点,世界上不缺你一个懂事的人。没有比恋爱更平等的关系了,在我面前不要压着,也不需要对我小心,你可以对我有要求,这些都很合理。”
庄雾一怔,下意识脱口而出:“我只是……不想你觉得我麻烦。”
这种时刻,她总习惯性站在合适的位置,让对方舒服,算不上卑微,就好像是刻在骨子里的条件反射。
程则逾抱得很紧,叹息声却微不可察:“我拥有的东西本来就不多,你现在站在我面前,我只会想抱着,捧着,好好把你留在身边。不要只知道说喜欢,不懂得索要爱,知道了吗?”
庄雾听着,想着,被他抱着,整个人泡进了温泉水。
她脸贴着他肩膀,酸涩感再度泛上来,好像有人历经长途跋涉,抱住了成年前挣扎又被迫平静的自己。
施穗走后,庄雾的世界静下来。不用再如履薄冰,小心摆弄五官和表情,耳膜也不必再承受尖叫和哭泣。
她时常会待在母亲住过的房间,那里的窗帘很厚,尽管一窗之隔,绿植成荫,花开得别样好。待久了,消化掉所有的记忆和过往,她以为快要好起来了,可到现在,她依然记得那时的感觉,她作为痛苦根源的存在,可能已经植入血肉,成为抽象化的生长痛。
程则逾的声音将她拉回来。
“多依赖我一点吧,庄音音。”他说。
庄雾眼睛眨了又眨,捏他衣角的指尖在收紧,听到的太多,要消化,要记住他的好,以至于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说话。”程则逾捏了捏她的后颈,“我说这些,让你不开心了?”
庄雾摇摇头,从他怀里探出来,被水汽光顾过的眼睛湿漉漉,脆弱易碎。
“很开心。”她哽咽着说,“因为从来没有人教过我这些,谢谢你。”
程则逾撇开眼,暗自呼了口气,强行压下褪不去的心疼,很快缓和了情绪,抬手点点她唇角,扯出一抹安抚性的笑:“还疼吗?”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