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湄屏住了呼吸。
饶是内心已经有所猜测,但当真正听到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绷紧了后背。
怎么就会这样巧……
心底某一块慢慢塌陷下去,一种名为心虚的情绪钻了出来。她蓦地后退一步,竟有几分不敢与少年期待的目光对视。
“你是认识我兄长的罢?”少年目光灼灼,一动不动地看着她,“不然,我想不出还有什么人,会来打听我们家。”
桑湄深吸一口气,攥紧了肩上的包袱带,低声道:“认识。”
少年终究是少年,听到这话,一扫先前的沉稳,露出只有年轻人才有的激动来:“太好了!那你可知,我兄长如今在何处?自从年前分别后,我就一直没有收到过他的消息。”
桑湄只是沉默地注视着少年。
寂静的小巷里,连蝉鸣都没有。一只小鸟扑棱着翅膀降落在墙头,啄食着掉落在墙头上的野果残渣。
墙根下的野猫悄无声息地起了身。
少年望着桑湄,唇角的弧度一点点消失,最后抿成薄薄的一线。
他眼里的光彩不见了,又恢复成了初见时沉静如渊的模样。
“对不起。”桑湄哑着嗓子道。
少年沉默片刻,轻轻摇了摇头:“没什么。其实早在他当初说要留在建康的时候,我们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他短促地吸了一口气,抬头望向湛蓝无垠的苍穹,“听说北炎军入城后,将皇室男丁屠戮殆尽,女眷全部劫掠而走,而留下的那些臣子,倒戈的倒戈,殉国的殉国,兄长留在那里做事,想必,本也是没有机会活下去的。”
桑湄问:“你知道他留在建康是做什么吗?”
“不知道,他从来不肯告诉我们,也算是对我们的一种保护。”少年垂下眼睫,“不管怎么说,多谢姑娘来报信。姑娘身上衣裳还脏着,不嫌弃的话,还请随我去家中清理一番。只是需提前与姑娘说好,我家嫂嫂尚在孕中,请姑娘只作是与我萍水相逢,不要提兄长之事了……”
桑湄呼吸陡然一窒。
是了!这少年有个怀孕的嫂嫂!那也就是说……
面对桑湄惊异的表情,少年平静道:“嫂嫂已怀孕八个月有余,是在来蹇州的路上查出来的。”
也就是说,魏书涣与家人分别之时,甚至都不知道妻子已有孕在身。
他到死都不知道,自己与妻子,有了一个孩子。
桑湄的指尖止不住地颤抖起来,她嗫嚅着嘴唇,喉咙却像是被棉花堵住了一般,发不出任何声音。
墙根下的野猫注视着墙头的小鸟,猛地纵身跃起,朝墙头扑去。
小鸟一声惊啼,呼啦啦振翅而起,野猫扑了个空,又跳回地上,咕噜几声,悻悻地小步跑走了。
少年的目光从野猫身上收回,轻叹一声:“嫂嫂生产在即,我想,现在还是不要让她知道兄长的事情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