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远道的红包向来都给得很厚,奈何舒桥压根从来都没有过年期间出行的念头。
早些年她还回去姥姥家里待几天,后来她姥爷病逝,姥姥也被二舅接去了外省,再加上姥姥有听疾,通电话并不方便,慢慢的,来往也变少了很多。
至于爷爷奶奶那边,他们一直撺掇舒远道再娶一个,好歹也要生个儿子出来,少给舒桥那么多钱,说什么给女儿都是血本无归。这话落到舒桥耳朵里以后,她就一次都没去过了。
稍微回望,舒桥的记忆里,有人在身边的年关,竟是屈指可数。
听舒桥说这些的时候,是大年初二,商时舟来接她,手里还拎了串糖葫芦。
舒桥不怎么爱吃甜,商时舟却明显挺喜欢,甚至还专门咬了一口上面的糖衣。
他吃得太过坦然,舒桥不由得睁大了眼,商时舟摊手:“我姥姥那边儿的血统,他们欧洲人的血管里都留着巧克力,所以我天生就嗜甜。”
舒桥顿了顿:“只是听说有男生会觉得爱吃甜比较……不好意思?”
商时舟笑了起来,明显也不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事情,却毫不在意:“喜欢这种事情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
舒桥还想说什么,商时舟已经俯下身来,吻在她的唇上。
商场的廊柱光可鉴人,舒桥看到两人的身影在上面重叠。
“毕竟有些事情,是没法遮掩的。”
那一年的寒假并不长,要迎来最后冲刺的高三生在二月中旬陆续返校。
商时舟就真的在北江陪她到了二月。
川流不息的长路上,商时舟看也不看地按下方向盘上的接听,那端传来熟悉的暴怒声:“商时舟,你他妈给我回来!”
商时舟浑不在意地挂断,舒桥悄悄移过视线,看到他满不在乎的外表之下,有某种类似于阴郁的神色一闪而过。
“是我爸。”商时舟第一次主动提及自己家里的事情:“他一直想让我继承家业,我不太想。”
舒桥不知是什么家业,只用尽量轻松的口吻:“多少人渴望有家业继承呢,轮到你,你还不肯。”
商时舟也笑,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打趣自己:“是啊,我多么不知好歹。”
片刻,商时舟突然开口:“你觉得我应该去吗?”
舒桥下意识将这个“去”理解为“去继承”,她想了想,很认真地说:“这个世界上可能有人出生就在罗马,却不以为然。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人生,但罗马人终究也有自己的职责。”
商时舟没有再接这个话题,那天他的情绪并不太高,极罕见地在舒桥面前点了烟。
他灰蓝色的眼在缭绕的烟雾之后更朦胧,他比平时更长久地注视她,眼眸极深而温柔。
第二日,他便回了京市。
只是早上去,傍晚又返回。
那几日校内宿舍温度实在太低,晚自习后,舒桥终于还是拐弯去刷开了商时舟购置的那套北江一中附近的房子。
这是她第一次来。
满屋却甚至没有灰尘,显然时时都有人来打理,只为她不一定会来的那一刻。
穿过门廊,要步入客厅的时候,所有的灯却突然熄灭。
舒桥吓了一跳,有些惊惧地后退,客厅却已经有微光燃起。
她深吸一口气,战战兢兢探头去看,却见到了坐在白色地毯上的商时舟。
他穿着灰色的毛衫斜靠在沙发上,一条腿随意地曲起,单手支在茶几上,眉宇间是被烛火照亮的笑意。
“桥桥。”他看过来:“十八岁生日快乐。”
舒桥愣了很久,这才想起来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紫罗兰和玫瑰交错,铺满地面,也留出了容她走过去的小径。
她走入他的目光里,垂眼看放在茶几上的蛋糕。
上面用奶油有些歪歪扭扭地写着一个桥字,点儿银钩铁画但失败了的痕迹。
“第一次用奶油写字。”商时舟顺着她的视线,难得有点儿懊恼:“早知道这么难写,我就先去练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