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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使(第1页)

好吧,故事是这样的:现在天黑了。三个太阳都下山了,两个月亮升上了夜空。山麓小丘里的狼群也出来活动了。被选中的女孩在等待着献祭。她吃过了最后一顿晚餐,食物非常精致。晚餐过后,她被喷洒了香水,抹上了胭脂;赞歌唱过,祷告做毕。现在,她被关在神庙中最里面的一间内室,躺在铺着金红色锦缎的床榻上。室内弥漫着花瓣和供香的混合香味,棺材架上也按惯例洒满了香料。她所躺的这张床被称为一夜之床,因为还没有哪个女孩能在这床上睡过两夜。当这些女孩的舌头还没割掉时,她们称这张床为无声的泪榻。

夜半时分,穿着据说是生锈的盔甲的冥王会来看望她。冥国是个把人肢解和撕碎的地方:所有去天国的灵魂都要经过那里,而有些灵魂——那些罪孽最深重的灵魂——就得留下。每一个作为祭品的女孩在献身前夜都得接受锈甲冥王的来访;要不然,她的灵魂就会得不到满足,去不了天国,而会被迫加入那些长着天蓝色的头发、窈窕的身材、红宝石般的嘴唇和摄人心魄的大眼睛的美丽裸体女鬼的行列——她们经常出没于西部荒山里那些破败的古代坟墓周围。你瞧,我并没有把她们抛到脑后。

我欣赏你的周到细致。

对你来说,什么都是越完美越好。你还想再加些什么,不妨告诉我。就像古时和现代的许多人一样,塞克隆人惧怕处女,尤其是死了的处女。那些被情人辜负的、未成婚就死去的少女,死后不得不去寻找生前不幸失去的东西。白天她们睡在破败的坟墓里,到了夜里她们就捕猎毫无戒心的行人,尤其是一些敢来这种地方的鲁莽的年轻男子。她们扑向这些年轻人,吸掉他们的精髓,把他们变成驯服的僵尸,以满足这些裸体女鬼们变态的欲望。

这些年轻人真倒霉,她说道。难道他们就不反抗那些邪恶的女鬼吗?

你可以用长矛刺穿她们,或者用石头把她们砸个稀巴烂。但是,她们的数目太多了——你就像是在与一条多爪的章鱼搏斗;你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她们就一哄而上,把你压得动弹不得。总之,她们会对你施行催眠术,毁掉你的意志力。这是她们的第一步。一旦你看到一个女鬼,你立刻就呆若木鸡了。

我能够想象。再来一点威士忌吗?

我想我可以再来一点。谢谢。那个女孩——你认为她该叫什么名字?

我不知道。你来决定吧。这事你在行。

我要想一想。总之,她躺在一夜之床上,是个预期的牺牲品。被人割断喉咙,或者度过以后的几个小时——她不知道这两者哪个更可怕。在这座神庙里,冥王并不是真的,而只是一个侍臣假扮的。这已经成了公开的秘密之一。就像萨基诺城的其他任何东西一样,这个冥王的位置可以用钱买到;据说这个特权曾通过大量金钱多次易手——当然这一切都是在私下进行的。女大祭司接受贿赂,贪赃枉法之心可想而知;她还以偏爱蓝宝石而著称。她为自己开脱,信誓旦旦地说这钱是用于做善事。事实上,只有当她记起来时,她才会拿出一点来投入善事。这些女孩没有舌头,甚至也没有写字的文具,因而对她们炼狱般的痛苦连抱怨一声的机会都没有。幸好她们第二天都会死去。当女大祭司在数钱的时候,她会自言自语地说:天上掉下来的钱。

此时此刻,远方有一支衣衫褴褛、声势浩大的蛮人队伍正在开来,计划进攻萨基诺城这座闻名遐迩的城市,要将它洗劫一空,夷为平地。他们已经毁灭了西面的好几座城市。文明国度里的任何人都无法解释他们胜利的原因。他们既没有好的衣着,又缺少精良的武器;他们不识字,也没有精巧的机械装备。

不仅如此,他们连国王都没有,只有一个首领。这个首领也不叫首领。当他成为首领时,他就放弃自己的名字,获得一个称号。这个称号叫欢乐公仆。他的追随者又称他为全能的鞭子、无敌之神的正义拳头、邪恶的清洗者,以及道德与公正的捍卫者。这些蛮人源自何处我们一无所知,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们来自西北方,那是恶风的源头。他们的敌人称他们是蛮荒之民,而他们自己则冠以快乐之民的称号。

他们目前的首领身上带着“神的宠儿”的标记:他出生时包着胎膜,脚上有伤,额头上有一个星形的标记。每当他不知下一步该干什么的时候,他就会进入昏迷状态,同另一个世界的人进行交谈。神的信使带来了命令,要他去毁灭萨基诺城,于是他就踏上了征程。

这名信使是以火焰的外形出现在他面前的,只见无数喷火的眼睛和翅膀。据说,这样的信使会讲一些折磨人的寓言故事;他们的外形也是多种多样的:有时是喷火的

沙克兽或者会说话的石头,有时是会行走的花朵,有时则是鸟面人身的动物。有的时候,他们看上去却和一般人没什么两样。根据蛮荒之民的说法,路上三三两两的旅行者、据说是小偷或魔术师的人、能操几种语言的外国人以及路边的乞丐——他们最有可能是这样的信使。因此,所有这些人得小心对付,至少在他们的真面目暴露之前应该如此。

如果他们果真是神的使者,最好给他们好吃好喝,还有女人——如果他们需要的话;然后恭敬地听他们传达消息,完事之后就打发他们上路。如果不是神的使者,他们就该被乱石打死,财产也该没收。可以相信,所有的旅行者、魔术师、陌生人或乞丐,如果发现自己处在蛮荒之民附近,那就得小心准备一些令人费解的寓言——他们称作云语或丝结——必要时在各种场合蒙人。与快乐之民同行,如果没有准备一点谜语或莫名其妙的歪诗,那就等于是找死。

根据长眼睛的火焰所说,选定萨基诺城作为毁灭的对象,是因为它的奢侈、它对假神的崇拜,尤其是它可恶的童祭习俗。基于上述原因,城里所有的人,包括奴隶、儿童以及要做祭品的处女都得杀死。这座城里有人成为祭品是他们大开杀戒的理由之一,连这些人也要杀似乎是不公平的。但是,对快乐之民来说,决定因素并不在有罪或无罪。他们只考虑你是否被玷污,而他们认为这个被玷污的城市中的每个人都被玷污了。

蛮人部队向前进发,扬起了一股滚滚黑尘,仿佛是一面飘扬的旗帜。然而,萨基诺城城墙的哨兵在这么远的距离根本无法觉察。也可能有人发出过警告——边远的牧民、赶路的商人之类,但他们早就被残酷地捕杀,砍成肉酱了。神的信使当然不在此例。

欢乐公仆骑兽走在前面;他一心一意,眉头紧锁,双眼闪着怒光。他肩披粗皮斗篷,头戴象征权力的红色圆锥形帽子。张嘴露牙的追随者紧跟其后。食草动物跑在队伍的前头,食腐动物跟在后面,而狼群则在队伍旁边跳跃前进。

与此同时,在这个毫无戒心的城市里,正在酝酿着一个推翻国王的阴谋。正如以往的惯例那样,这一阴谋是由国王高度信任的几个侍臣发动的。他们雇用一名手段最高明的盲刺客;这个年轻人小时候曾经织过地毯,后来又沦为了童妓,逃脱后就以他的无声无息、行动诡秘以及无情的杀人手腕而名声大噪。他的名字就叫X。

为什么叫X?

这样的男人都被称为X。名字对他们来说毫无用处,只会对他们造成约束。总之,X就代表X光,可以穿透坚固的墙壁,透视女人的衣服。

但X是瞎子呀,她说道。

这样更好。他用内在的眼睛来透视女人的衣服。这正是他作为孤独者的福音。

这是华兹华斯的诗句。可怜的诗人!别亵渎神明了!她高兴地说道。

我不是故意的。我从小就亵渎神明。

X将进入五月神庙的院内,找到第二天要充当祭品的处女待的房间,并且割断看守的喉咙。他还必须杀死那个女孩,将她的尸体放在著名的一夜之床下面,然后将自己装扮成女孩的模样。他应该在那里等到那个扮演冥王的侍臣——其实就是即将发生的宫廷政变的领导者——来享用他买的东西,然后离去。侍臣花费了大价钱可不是要一具女尸,不管有多新鲜。他要她的心脏仍然在跳动。

然而,安排上出了岔子。时间搞错了:在这种情况下,盲刺客先到了一步。

太可怕了,她说。你竟然有这样的歪脑筋。

他抚摸着她光光的手臂。你要我继续下去吗?通常我讲故事是要收钱的。你是在免费听故事,你得感激我才是。反正,你并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只是渲染一下情节而已。

我认为情节已够复杂的了。

渲染情节是我的专长。如果你希望情节简单,那就到别处听去。

好吧。接着讲。

装扮成被杀死的女孩的模样后,这名刺客就等待第二天早晨有人把他领上祭台。到行祭的那一刻,他就刺杀国王。这样一来,国王看上去就是被女神处死的。他的死将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暴动的信号。

一些早已被买通的暴民会发起一场暴乱。暴乱之后,事情就会按照古老的传统进行。阴谋者将以所谓的安全的名义将神庙里的女祭司们拘禁,而实际上是逼迫她们支持阴谋者的精神统治。忠于国王的贵族将被就地刺死;他们的儿子也将被统统杀死,以防今后复仇;女儿将被迫嫁人,嫁给胜利者,以便他们合法攫取她们家族的财产;而贵族们娇宠的妻子则会被赶到暴民中去。有权势的人一旦倒台,能在他们身上擦鞋显然是一件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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