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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部分(第2页)

决明子,清肝明目、润肠通便。车前子,利水通淋、清肺明目、清肺祛痰。山楂有活血化瘀、消食化积。陈皮通肠道、解热。何首乌,补肝肾、益精血、润肠通便、解毒。枳壳,行气宽中除胀的功能,用于胸胁胀痛、食积不化、痰饮内停等。甘草润肺、止咳、清热、解毒、补脾胃等。

汉奸对药引子狗心惑而不解,远来先生面目肃然:时珍先生曰‘田犬,长喙善猎;吠犬,短喙善守;食犬,体肥供馔’,狗心可让人善跑如飞,可让人胃口大张,用水煎服,三副见效。

汉奸诺诺而退——

人们见到的药引子常是些姜片、大枣之类,但也有异端者,如鲁迅先生父亲的病,那些庸医用些污七八糟的药引子:冬天的芦根,经霜三年的甘蔗,蟋蟀原配的,结子的平地木等等,很是滑稽,而远来先生的药引子狗心也够人费解的,保和堂的伙计胆小,对远来先生说:“先生是否玩笑大了点?”

远来先生(5)

远来先生正色而答:“老夫年已八十,人生能活几个八十?随心而已,无愧于心而已。”

日本人在夏天投降了,而什集炮楼上,师傅王士臣喂养桥本的狼狗时,骨头不小心卡在狗的喉咙里,桥本心疑中国人对狗使坏,就把王士臣吊打立威,桥本把枪指向吊在单杠上的王士臣,先是枪弹从王师傅的左耳轮划过,后是枪弹从王师傅的右耳轮划过,王师傅在惊悸中屙血而死,几天后,王师傅的徒弟哑孩在那些鬼子的饭菜里下了砒霜,鬼子一个个嘴唇发乌口吐白沫被鸩杀,然后哑孩像个惊叹号似的把自己吊在单杠上。事情过后远来先生为哑孩买棺安葬在他看好的坟地里,并用苍劲的魏碑写下“义士墓”并碑文。

越两年,远来先生以八十二高龄而逝。我的母亲常说起远来先生,当时母亲产第一个孩子时候,孩子没有存活,而母亲得了产后风,远来先生用八十副汤药挽回了母亲的生命。

靠近远来先生坟地是我家的坟地,当时爷爷临终的时候,远来先生已死,爷爷嘱咐后人把自己也埋在那片地方,爷爷说下葬远来先生的时候人们在墓坑看到很多的蛤蟆,本是主富贵的,但就在正午下葬时,在坟地远处,有几个女人路过走亲戚,当时风水先生说,可惜一片风水宝地被冲,以后这家人家不再有香烟了。

正好,我家有一方土地临着远来先生的坟地,爷爷就离开祖坟葬在了那里,后来伯父、伯母、父亲、母亲也就在爷爷的怀前安葬。

每次清明或除夕为父母上坟后,我就来到远来先生的墓地,我知道,远来先生挽救了母亲,否则,我不知道自己是哪一片羽毛或者哪一滴檐滴随意在世间飘落呢。远来先生的孙子也将八十岁,无子,只有女儿若干,我真对那风水先生的话有点不知所以了。抚摩着远来先生的墓碑,岁月已使碑文漫漶,但那小字还能辨识:

某,乡里不知何许人,儒也,医也,巫也,匪也,布衣也?少习八股,蹭蹬科场,转学岐黄之术,悬壶济世,拯民也杀民也?身当乱世,或邂逅文人雅士,或辗转于强人恶手,或混迹于异族刀斧。望闻问切,不求甚解;每有会意,便欣然下药。性嗜麦饼苦不能常得,亲旧知其如此,或置饼而招之,每必大嚼,以期鼓腹。

汉奸甲,以邪行依附倭寇,会有疾,骄气侮医。某把脉詈甲:“汝能以地位富贵骄人矣,亦能以生死下老夫乎?汝之疾得老夫则生,不得则死,地位富贵无为也。”

呜呼!此何人也?愿苍生皆健,吾独贫病也足。黄河东渐,厥有新阡;君子归止,是曰九原。

这样的文辞,有几许悲凉,远来先生生当乱世,死当乱世,他弃世时,国共两党内战方殷,他写下的《瘟疫病杂论》,后流散不知所终。

我知道先生在瞑目自为墓志铭的时候,仍以为汉奸把病,投药引子以狗心而自豪,而他的以苍生为念的人文情怀真的让晚辈感慨,黄河向东流,那里有新墓道,君子归宿,那是九原。

在阳间,什集的人聚族而居,死后也叔叔大爷爷爷奶奶的辈分不乱,但草是一视同仁,该绿的时候绿,该黄的时候黄,每年的清明,我到坟墓去,把远来先生坟头的草芽拔去,七月十五把开始结籽的老草拔去。

对着远来先生的碑碣,我忽然悲从中来,草也许笑话呢,那坟墓最终将被草统属,我听到了草在草间的咯咯坏笑,毕竟笑在最后的是它们啊。

回忆蝗虫(1)

蝗虫飞行时翅膀交错的声响,曾使许多人耳膜坼裂,鲁西平原那时一下多了几许双耳失聪眼瞳明亮之人,那是一九四二年,你不得不信,蝗虫一连三日从北往南迁徒,最终踏上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末新纂的《菏泽市志》,成为下面的几行文字:

一九四二,大旱。四月,彗星现南。五月,蝗虫跨村掠城,荫蔽天日,不见曦月,麦穗尽枯,大歉。全县饿毙十二万八千五百零一人,村村哭声,户户垂孝。(《菏泽市志。五行志。灾祥》)

我见过蝗虫,知道它历来就是线装中国历史的常客。我的家乡平原阔荡深邃,十分封闭,有一条大河不舍昼夜在几十里外低旋着奔腾着卷过,一九四二年过后,这条河成为一个前缀词组,在鲁西平原上走动着,大河就是黄河。大河的那边是河南省的几个县:滑县、清丰、南乐、长垣。鲁西的人称一九四二年曰:河西歉年。而一些女人,在鲁西平原落户的女人,称谓则是河西娘们或西北溜子。即便现在我写这篇散文之时,我的家乡尚有许多蝗虫那年过来的女人,她们不是吃鲁西的井水和河水养大的,她们的口音对本地人说来有点陌生有点硬涩,但这并未妨碍她们把血汗和泪水抛在这儿生儿育女。我的一位堂嫂蝗虫那年落地仅八个月,就被父亲用紫花包袱裹住,抛在马村集的一个街角上,上面放一个沾满芝麻的烧饼。

马村,只是一个谦卑的对历史没有丝毫影响的村子,距我的老家什集只有六里路,它蹲坐于偏僻的平原深处,任何年代它都是沉默无闻,以土地、道路、谷子、炊烟拥护人们,供养人们,让人们生存。多年前的一个黄昏,有一手摇串铃的游方郎中,住进了马村的一个车马店铺里,洗脚,吃饼,和店主说酷吏毓贤的“站笼”,每天囚犯的尸体从笼中拖出,久之,囚犯脖颈上的油垢在笼上竟有寸余。后来这一细节被写进了一本长篇散文《老残游记》。铁云刘鹗写过的鲁西村落饱经风霜,现存的也仅有马村集与董家口,它们还仅仅是一个村落,和平原所有农村大同小异的村落,它们都同样拥有土地,同样拥有泥泞,同样沐栉过一九四二年的阳光与蝗灾。

关于蝗虫隐积的故事,已经遮蔽了许多年,它是我的父亲在暮年黄昏无意披露出来的,既骇人又真实淋漓,而今父亲已经去世,躺在老家的土下,无词无言,我只想把这事记录在案,不增溢不改削。

父亲十四五岁的时候,在一家肉铺当学徒。父亲说起时脸上满是曲折的辉煌,据我所知,焦记驴肉在鲁西平原的确辉煌,它至少有一百多年的历史。它所烹制涮煮驴肉的方法即便现在,在菏泽城里还流布着。

父亲说做学徒在四九年十月一日前是滞沉苦重的,从晨到晚,朝朝昏昏,除了洒扫庭除厅堂柜台剥驴皮洗涤下货之外,还要给老板和他的娘们沏茶送点心装烟袋剪指甲倒夜壶等等。不得有星毫懈怠,稍有疏淡,轻者受皮肉之苦,重者卷起被褥辞回归家。

父亲说,那时每天干完琐碎的活计,就去看师傅煎驴肉。

生煎驴肉。我一直想探寻国人对于一饱口欲的残忍心理,虽是我知晓自然人世上有一些生命是要被杀戮烹食的,你不能从任何无辜的血中寻求公正。父亲说,焦记肉铺有一项生生烹煎涮炒驴肉,味极鲜美。其法钉四只木桩于地,以驴足缚于桩上,并不用刀宰割脖颈,而待客人传呼,或后臂或前肩,沃以沸汤,生割一块,熟而食之,方下箸时,驴犹哀鸣。

回忆蝗虫(2)

我不想谴责屠夫,只有最凄惨的驴鸣才证明出他活着,正如父亲在暮年的酒里一样,一饮而下的酒精度数同驴的哀鸣没有两样。

父亲开始回忆一九四二年,那一年的蝗虫是从河西蔓延而来,随后一些与鲁西平原不同口音的人乘着木船渡过河。当我长大来到城市,坐在阔大的大学图书馆读了许多书,我才明晓,蝗虫出现的上一年,豫北大旱,夏秋绝收,而鲁西平原上却收获了一些,后来蝗虫出现了。

父亲说,蝗虫一刹从河的那岸卷过来。当时是五月,麦子半熟,天蓦然一阴,对面不见人影,紧随嗡嗡之声,人们还未醒转过来,房上、树上、桌上、椅上,全是青青无定的蝗虫,沟渠河坡,麦杆上、草庵上也布紧了蝗虫。鸡不宿埘,曲蛇从砖罅爬出。许多老鼠蚂蚁也走出来,让人一下子心灵焦躁。

需要补充的是,蝗虫渡河的方式,这在父亲的回忆与叙述之外。几年之前,我曾到黄河的滩区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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