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那我告诉你一点,你可举一反三……”
话声忽的中止,武同春感到一阵下意识的紧张,久久,才又传来“黑纱女”
冷漠不变的声音道:“比如说,一个人遭遇了什么诛心痛苦的事,本已对人生乏味,活着是一种痛苦,但为了某种理由他不得不活下去,明知不如死,但仍得活下去,在这种情况下,生与死没有什么分别,反正都是一样!”
这番话,像利剑直刺到内心深处,武同春震惊莫名,连面皮都起了抽动,暗忖:“这是影射自己家庭变故的事么?的确,自己是为了一个恨字而活,为了恨而厚颜出江湖,生与死没多大分别,死了是解脱,活着是要平心头之恨,但,对方怎会知道这件公案呢?彼此素昧平生,连方大娘都不知道内情,太不可思议了,难道是巧被言中,可是对方言之成理,这未免……”
心念之中,打了一个寒噤,内心在隐隐作痛,这感受像一个不守妇道的女人做坏事,而被人看到。
沉寂了片刻,“黑纱女”声音又告传来!
“如何,懂了么?”
武同春咬牙道:“不懂!”
“不懂,你在骗自己么?”
“在下不懂的是芳驾何以会说出这番话,目的何在?”
“这何足为奇,天下本来就没有永远的秘密。”
这句话,证实了对方是有所指,但为了什么?她为什么要过问别人的私事?武同春的脸色一变再变,夜色很浓,没人看到,但他自己感觉得到,脱口道:“芳驾的意思是洞悉在下的秘密?”
冷冷一笑,“黑纱女”道:“胶多不釉,话多不甜,到此为止,后会有期了!”
声音顿杳,以武同春的自力,竟然没发现有人离开,他窒在当场,一颗心在滴血,久久咬牙切齿道:“许中和,你这衣冠禽兽,你使我不能做人,你使武家门楣蒙羞,我不杀你死不瞑!许中和,你这只狗,八年来,你躲在哪里?”每一个字,都包含有无比的怨毒,无比的恨。
突地,一个奇异的念头冲上脑海:“许中和一表非凡,看外表,足以颠倒任何女子,莫非‘黑纱女’与他是一路的,不然,她怎会知道这秘密,又如何会说出这些嘲弄近于恶毒的话?……”心念及此,忘形地大叫道:“黑纱女,我有话问你。
没有反应,对方是真的离开了。
起先是基于好奇与惊异,现在,变成了无比的屈辱,恨,又加深了一层,恨使他无视于杀人于无形的一代恐怖女煞星。
他回想“黑纱女”说过的每一句话,越想,越不是味,这是存心公然侮辱,彻底否定了人的自尊。
于是,他想到葬身火窟的前妻,忍不住再次出声道:“吴凝碧,你死了,但我仍然恨你,你毁了武同春,毁了无双堡,你该下地狱,转入畜生道。”
夜幕深垂,四野寂寂,武同春继续上路,目的不变,仍奔无双堡。
又是夜晚,二更将残,武同春回到了家门——无双堡。
这曾经显赫一时的巨堡,现在只剩下残破的躯壳,败落、凄凉,堡墙内,三分之二是废墟,只前端临近堡门的地方,还保留了几椽差堪栖身的房舍。堡门早已封闭,那曾经驰过车马,通向外的青石堡道,几乎全已被野草侵盖,无双堡的威名已成过去,被人淡忘了。
荒废的情景,代表了武林中的沧桑变幻。
武同春站在封死的堡门前,眼帘湿润了,他连回想过去的勇气都没有。
照习惯,他从侧方越墙而人。
一片漆黑,没有灯火,一丝不祥的预感立袭心头,心房登时收紧了,手脚有些发麻,额头上冒出了冷汗。
“天地会”的魔爪,已先一步伸向了此地么?屋里会是什么惨象?他不敢往下想,匆匆奔向正屋,惶然叫喊出声:“锦芳……江姥姥……”
没有反应,寂静如死,气氛诡秘而恐怖。
他的腿在堂屋外生了根,挪不动,头脑有些晕眩。
意外业已发生,只是不知道严重到什么程度。
一条人影,从堂屋里扑出,人到剑到,朝武同春迎胸疾刺。
武同春本能地闪了开去。
扑击的,是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衣衫不整,血迹斑斑,一击不中,又电攻而上。
武同春长剑出鞘,定睛一看,再次闪开,口里采呼道:“锦”芳,是我!”
女人住了手,狂喘着,她,正是武同春的继室华锦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