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睡了……我要睡了,很久都没这么渴望沉睡过,我想梦到妈妈,她在梦里的天堂……”
我的手在关宝铃背上轻轻拍打着:“睡吧睡吧,一觉醒来,我们就已经升到了洞顶,很快便能返回地面。”
我也睡着了,短暂而肤浅的梦境里,眼前一会儿是苏伦的笑脸,一会儿是关宝铃窈窕的舞姿。
“她会属于我吗?是不是上天只安排她在我生命里出现眼前这短短的一瞬,等到危机过去,我们自然而然就会分开,像小船与潮汐,所有的缘分只是潮落潮涨的一次邂逅?”
很显然,如果没有这次神秘失踪,此刻她应该已经返回香港,回到大亨的怀抱里了。而我,也会离开一无所获的北海道,去跟苏伦会合,我们各自都有自己的路要走,而不是彼此相拥着困在这个古怪的玻璃盒子里。
“她是大亨的女人!大亨的女人……”苏伦的声音在我耳边回荡着,倏地让我清醒过来,满头满脸都是惊悸的冷汗。
关宝铃持续沉睡着,发出微微的鼾声,肩头随着呼吸一起一伏。我的手仍放在她后背上,下意识地抬了起来,心里掠过一阵酸楚:“大亨的女人?要从大亨手里把她抢过来,会不会是一场两个男人之间漫长的战争?值得吗?她真的比苏伦可爱吗?”
再次仰面向上看,光斑放大到了直径一米的样子。我按着自己的手腕,用心跳频率计算着盒子的上升速度大约为每分钟五米左右。目测到达光斑的距离应该会在三百米上下,再过一个小时,我们就能到达那里,希望上天保佑,那会是个脱困的出口。
从海底到这里,又经过了多长时间?盒子里的水是如何倾泻出去的?在几千米的海底,塔里的氧气到底是如何采集到的,可供我们两个自由呼吸……我无法解释,或许任何物理学家的理论都无法解释,但这些事情却实实在在地发生过了,至少我跟关宝铃都没有因为缺氧窒息而死。
闭上眼睛,调整呼吸吐纳之后,我觉得自己身体里又积蓄起了一部分力气,思想也重新变得明澈灵动起来。
“假定海底那个巨大的神秘建筑属于俄罗斯人的秘密军事基地,那么,我们身处的这个玻璃盒子,肯定也是同属于俄罗斯人的吗?这种完全有悖于地球物理学的装置,难道是俄罗斯人最隐秘的发明?”
目前国际上的战略观察家们曾不止一次地指出:“超级大国间的军备竞赛,发展方向截然不同。美国人是在向太空发展,时刻准备控制地外武器,其核心思想是‘太空大战控制权’,从空中向敌人施以铺天盖地的打击;同为超级大国的俄罗斯,则是奉行‘水下作战’的海洋控制权,要通过获取太平洋里的‘水战控制权’来达到对敌人的潜在威胁。”
俄罗斯与处在北美洲的美国,只隔一道白令海峡,并且从沙皇俄国横扫亚欧、北美的辉煌年代开始,这个超级大国的海军都是一支不容忽视的神秘力量,并且封锁了一切军事力量发展扩充的消息,各国的间谍根本无法刺探到半点消息。
在“外星人基地”与“俄罗斯军事设施”这两个答案之间,我更倾向于后者,所以尽快联络到小燕,并迅速证实这一点,显得尤为重要。
如果俄罗斯的海底基地已经修建到北海道来的话,日本人几乎已经处在狼吻之中,也就不必叫嚣着跟在美国人的屁股后面频频进行国际外交了。
我忍不住苦笑起来,前苏联解体之后,国际社会的很多极左、极右势力已经忘记了来自俄罗斯的威胁,这些得了健忘症的政治家们,很快就会尝到健忘的苦果。
关宝铃的脖子扭动了两下,猛的抬头,茫然四顾:“我们在哪里?我们在哪里?”
当她看清楚阴森森的青色石壁之后,陡然长叹:“我梦见回家了,梦见壁炉和烤鸡,还有香喷喷的粟米棒,原来是一场梦!”随即失望地连声长叹着。
我看着她的长睫毛羞涩地扑扇着,心里猛的涌起一股醋意。她梦见的不只是食物和炉火,是不是还有大亨的温暖拥抱?嫉妒的力量让我的两边太阳穴同时刺痛起来,胸膛里有股无名怒火烦躁地熊熊燃烧着。
“风,你怎么了?脸色好难看。”她奇怪地望着我。
我苦笑着摇头不语,岂止是脸色难看而已,嫉妒还会冲垮我的理智,让我做出很多莫名其妙的事来。
幸好,如果一小时后我们能脱困,就不必牺牲自己来救活关宝铃了,我们都会平安无事。
事情远远没有我想的那么简单,过了半小时后,我们距离那光斑还有一百米之遥,关宝铃已经困惑地低语:“风,我觉得那不是一个洞口,而是一幅画的样子,你说对不对?”
我的视力没问题,也提前发现了这一点,只不过在强忍着不说出来。
光斑或者洞口给人的感觉肯定不一样,现在它看上去像是有人扭开强力电筒之后,射在石壁上,形成了那么一块白色的亮光。再上升五十米之后,毫无疑问,我跟关宝铃同时明白了这一点——光斑只是光斑,而不是想像中的明亮洞口。
第六部 海神铭牌
— 第 5 章 … 古怪齿轮—
“不是洞口!天哪,我们没有出路了,根本没有出路,我们要困死在这里了!风,你看到了吗?只是石壁,只是石壁!只是……”关宝铃猛然弹身站起来,声嘶力竭地大叫了一声,随即摇晃了两下跌倒下去,砰的一声摔在地面上。
我来不及扶住她,因为过度的惊骇与失望,已经令我四肢麻木,并且心跳也似乎马上要停止了一般。
漫长的充满希望的等待,换来的只是一面可笑之极的绝壁。不知何处传来隐隐约约的“飕飕飕飕”的风声,我的脖颈也僵硬了,只是茫然地仰视,看着那块直径十几米的巨大光斑,像是中秋节时映在湖心的月亮,皎洁美丽却又虚幻无比。
“只是光斑,不是出口!”头顶的石壁很光滑,或许我该爬到塔顶,从那里向上望会感觉更真实。那是货真价实的青色石壁,与面前的所有石壁浑然一体,像是给这口深井做了一个严丝合缝的石头帽子,看不出哪里有可以逃生的缝隙。
白光是哪里来的已经不重要——我们会被困死在这里,即使我牺牲自己,让关宝铃的生命延长三天、五天、十天,但她仍然会死,无法避免。
我站起来,踉跄着走到玻璃盒子的边缘,扑在冰冷的弧形玻璃上。四周和顶面,都是坚不可摧的石壁,下面是悬空的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一旦将这盒子提升上来的动力突然消失,它将再次变成无限加速的自由落体,再次砸回深海里去。
忽然之间,我的视线变得模糊了,似乎有眼泪已经涌出来,但不容它们涌出眼眶,那种“飕飕飕飕”的声音突然放大了很多,来源应该就在附近的某处。
我打起精神,迅速向盒子侧面奔跑着,就在塔门的反方向,我看到了一个明亮之极的洞口——不,不是洞口,而是在洞壁上开掘出来的大厅,高度超过十米,宽度约五米,一直横向延伸出去。
大厅的地平面位置比盒子的底部稍微低一些,所以我站在盒子边缘,能看到里面所有的情况。
地面上有一座纵向延伸的白色石台,石台上放置着无数飞旋的齿轮。
我的身子因为极度激动而剧烈颤抖着,并且情不自禁地对着玻璃墙壁又踢又打。那些齿轮,跟我们在深海建筑的天窗上遥望到的差不多,只不过这次直线距离不超过十米,看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