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
左梦庚怔怔的看着父亲,他真切的感觉到,父亲确实老了,丧失了所有的雄心壮志,这让他既失落,又有些迷惘,以往都是左良玉挡在他的前面,大军所向披靡,连崇祯都不敢过于得罪,而此刻的父亲,如一行将就木的老朽,将来谁还为他撑起一片天?
“滚滚长东东逝水,浪滔尽英雄无数……”
左良玉不禁吟起了杨慎所作的《临江仙》,声音中充满着感触,左梦庚默默听着。
吟完之后,左良玉如睡着了般,阖上双目,左梦庾不敢打扰,也不知过了多久,左良玉才睁开眼睛,唤道:“把三十六镇将领都叫过来。”
“是!”
左梦庚施礼退出,不片刻,带回了三十六员将领。
“扶我坐起!”
左良玉轻唤了声。
左梦庚连忙上前,把左良玉扶了起来,左良玉身体晃了晃,仿佛连坐都坐不稳,左梦庾又抱来被子当靠垫,左良玉才勉强坐着。
众将心头唏嘘,左良玉由一个小兵,一步步走到大明藩镇,权倾天下,靠的是铁血手腕,凌厉杀伐,而眼前的左良玉,竟然苍老颓败至此。
“大帅!”
有心腹哽咽出声。
“莫要难过,我这一生,造孽无数,双手不知有几多冤魂,我死之后,必然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今次把诸位叫来,是有些后事要安排下。”
左良玉那浑浊的眼神扫视着众将,缓缓道。
“大帅!”
众将纷纷跪了下来。
别看左良玉残暴,但对下面人还是非常到位,很多将领都感念左良玉的恩德。
“哎~~”
左良玉叹了口气:“这些日子,我时常梦见冤魂向我索命,有死于我手上的流贼,还有无辜被杀的老百姓,我自知罪孽深重,死后必然要打入十八层地狱,但我这一生,纵横天下,也没白活,我唯一放不下的,就是梦庚和你们。
当今天下形势,日渐分明,李信、桂王、闯逆、献贼与东虏各据一方,看似天下分崩,但早晚要一统,我现在问一句,你们中,谁有逐鹿天下之志?”
“这……”
众将相互看了看,他们都是一群武将,最高的理想是拥兵自重,如左良玉般,人活一世,图个快活,既没有能力,也没有胆量去当皇帝。
左良玉点了点头,又道:“看来是没有了,其实也好,那老夫再问一句,我死之后,谁能领我之军?”
副将马士秀道:“我等将竭尽全力,辅佐公子。”
“那以后呢?”
左良玉淡淡问道。
众将均是默然。
拥兵数十万,不去争天下,拥兵做什么?
其实如左良玉所属是精兵倒也罢了,说不定会有人想着搏一把,但左良玉的部众几十年来,只有直属的数千标营是精兵,其余都是乌合之众。
早先左军打张献忠、李自成,一打一个准,那是因为他们的手底下也是乌合之众为多,以乌合之众对乌合之众,朝庭在名份与装备上占有优势,自然轻松获胜。
后随着张献忠与李自成渐渐打出经验,并且麾下各路人马在战火中得到了历练,左良玉想打胜仗越来越难,直至朱仙镇面对李自成时,不战而逃。
他知道打不过李自成了。
左良玉又道:“梦庚没有老子的狠劲,让他领军,他不是那类人,你们也莫要害他,如果各位不想接我的位子,这三十六镇兵马就解散了罢,如有不舍的,投李信还是投桂王,你们自行决定,老子只有一个要求,不许投闯逆或献贼,梦庚我会留些钱财给他,平平安安做个富家翁,倘若遇上了麻烦,各位能帮,还请看在老夫的面子上,尽量帮一把,好了,今日言尽于此,都退下去罢。”
“大帅还请养好身体,莫再出此言!”
众将陆续劝说。
左良玉并不答话,只是无力的摆了摆手,那昏黄的眼神中,透出了落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