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后幽幽叹了口气。
不知不觉中,天色黑了,今日发生的事情,给了多尔衮极大的震憾,让他意识到了李信心狠手辣的另一面,如今洪承畴两眼红通通,一把鼻涕一把泪,还在悲哭不止,吴三桂则是刚刚苏醒,尤如大病一场。
但更令他担忧的,是人心有了浮动。
第一天拨营过来,就遭了当头棒喝,锐气被生生打了下场,怒火烧了上来,满洲军中,到处都是请战声,不时有将领成群结队的找他请战,可是眼下并不是决战的时机,至少在拉拢到李自成之前,不适合与荡寇军决战。
而且荡寇军枪炮的犀利也让他心惊,对付这类远程打击,要点是不能被吓着,更不能半途而退,必须要全军一拥而上,付出了诺大代价才能冲入敌阵当中,发挥出冷兵器的的优势。
以清军的构成来说,显然是汉军最适合当先登,但问题是,汉军两大要员,吴三桂与洪承畴都吃了大亏,而满清对此竟没个说法,难免会有些杂音。
老实说,李信动辄杀人全家的狠厉手段确实吓住了一批人,也有些人觉得自己的地位低,反正是给满洲人当奴才,打了胜仗和自己没关系,荣誉与奖赏都归于满洲人,士气下降的厉害。
同时,多尔衮在满清是有政敌的,今日吃了大亏,如不能扳回一阵,会给他的政敌抓住中伤的机会。
毕竟他不是皇帝却大权在握,总会有人不服气,再论起功劳,对内的治政之功归于皇太极,这是满清内部的共识,而对外的征战之功,多尔衮并没有可圈可点之处,所以从理论上来说,最好的办法是忍住这口气,先与李自成达同协议,再合击李信,但是从现实处境来看,多尔衮又必须有所行动。
“那些洪家人的尸体怎样了?”
多尔衮转头问道。
一名太监道:“回摄政王爷,信贼大军退走时,并未将尸体丢下,而是连同绞架一起带走,置放在了营前一里处。”
多尔衮沉吟片刻,又道:“传令,命豪格领本部兵马,于今夜夺回洪家人尸体!”
“喳!”
太监施礼离去,去往图格营中宣旨。
“他娘的,多尔衮狗贼要害我!”
太监前脚刚走,豪格就勃然大怒!
闻讯赶来的索尼、图赖和鳌拜现出了同情之色。
索尼是正黄旗人,不服多尔衮,曾在皇太极死后与多尔衮争议过立新君之事,图赖也是正黄旗人,担任巴牙喇章军,鳌拜是镶黄旗人,作战勇猛,天生神力,深得皇太极喜爱,被誉为满洲第一勇士,这三人都支持豪格。
豪格瞥了眼过去,又怒道:“那信贼把尸体挂在营前,摆明是了等人去劫,他必有伏兵,多尔衮害我,他想灭了我的正蓝旗,如今大敌当头,此獠竟如此狭隘,岂能担当大事?”
鳌拜哼道:“老子就看不惯他的作派,要不咱们哥儿几个一超去质问他,纵然要派兵抢回尸体,也得由各旗均摊,凭什么由正蓝旗一家出兵。”
图赖也不愤道:“那些尸体是洪奴才的家人,要抢也得由汉军旗去抢,与老子们何干?”
“诶~~”
索尼挥挥手道:“莫要意气用事,摄政王大权在握,容不得人悖逆,王爷莫要忘了,就因你两句牢骚,他便抓住不放,于众人前折辱于你,今次若是抗命,岂不是正好给他了斩掉王爷的口实?”
豪格立刻现出了恨恨之色,如果多尔衮站面前,他都担心自己会不会拨刀把这畜生砍死?
索尼又道:“虽然那贼信必然设伏,但是也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要诀在于隐秘和快,只要手脚足够干净,足够快,还是有几分把握的,总之,王爷不仅不能怯战,还要一心求胜,绝不能犯在多尔衮手上,眼下还需要隐忍,只要王爷不给他拿到口实,早晚会等到此贼被清算的那一日到来!”
“也罢,老子就让一让他!”
豪格狠狠吐了口浊气出来!
三人不便久留,很快告辞离去,豪格立刻着手做起了准备。
正蓝旗原是上三旗之一,阿巴泰第六次入寇时,实力未损,虽然被多尔衮强行降入了下五旗,又夺走了七个牛录,却仍有32个牛录的兵力,且是满编,计9600人,由六个甲喇额真统领,豪格为怕有人扯后腿,挑选了其中最为忠心的三人跟着自己去抢回尸体,合计四千五百兵力。
四更天,一行人牵着马,摸着黑缓缓出了清军大营,守门的兵丁看着他们,现出了同情之色,暗道怕是有去无回呐,同时也对多尔衮生出了不满。
毕竟不管怎么说,正蓝旗是地地道道的满洲人,纵然多尔衮想害豪格,却也不必拿满洲人去送死啊,尤其还是为了卑贱的汉人。
好吧,倘若为活人也能忍了,可那边吊着的,是一溜排尸体啊。
很多都不理解,抢回尸体有什么用?还要搭上满洲人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