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威虎山,”傻大个答道,“崔三爷座山雕的山头哇!
你们是哪个溜子?弟兄们别误会,都是吃这碗饭的,别伤了和气!“
“来这干吗?”刘勋苍大眼一瞪,“真瞎了你娘的眼!”
“大年三十眼看快来到啦,崔三爷年年的坎子,大年三十晚上开百鸡宴,我下山捉鸡,碰上贵山的弟兄。”
“什么百鸡宴?”少剑波插问道,他为的是再证实一下一撮毛这个匪徒供的对不对。
“这谁都知道哇,”傻大个把牙一龇,显得更长了,简直满脸是牙,“一百只鸡,来自一百家,腊月三十大年五更,全山的弟兄大宴会,所以就叫百鸡宴。这是俺三爷的坎子。”
对实了,大家不觉对笑了一下。
“混蛋!”刘勋苍猛喝一声,“座山雕这老杂毛真不义气,你们的界子里穷不起啦,为啥到我们九爷的地盘来捉鸡?”
“那你们是九彪的山头?”
刘勋苍随机应变地立起身来,“你们座山雕有坎子,我们九爷也有坎子,妈的!这是我们的地盘,我们也有规矩,踏破了我们的山头,倒一辈子霉,没法子,弟兄们!”刘勋苍向小董喊道。
“有!”
“削掉他十个脚趾头!”刘勋苍向小董一挤眼。
“是!”小董和高波,用绳子捆着傻大个,往外就拖。
“开恩!开恩!……”傻大个弯弯着腿,连连求饶,直走到外间,还是哀声不止。
杨子荣忽地爬起来,大家噗哧一笑,接着便研究了一下,这个傻大个是否有争取的可能。
结果大家共同的认识是:争取他即便能领进威虎山,但进去后是不好打的,如果等到年三十再打,那么座山雕必然因为他不回去而增加戒备,同时小分队的秘密在这半月中又不敢有把握说不被座山雕所掌握。特别是因为仅仅争取他当向导,又会破坏了其他几方面的计划,况且这群匪徒,完全不同于国民党的一般的士兵和军官那样容易争取,因而不敢在他们身上寄托过高的希望。从小炉匠、刁占一、一撮毛这几个匪徒中可以清楚的看到这点。
特别从一撮毛这个匪徒的表现中,尤为明显,我们要把他交给老道,他害怕得要死;而我们让他领着打威虎山,他却十分“慷慨”。这证明老道是个厉害的大头目,而他愿领我们进威虎山,显然是个骗局。他见到小分队的兵力不大,不是座山雕的对手,只有进去没有出来,即或万一我们成功了,剿灭了座山雕,他也会翻过来向我们表功,以掩护老道。
当少剑波肯定了自己的判断后,便向在座的干部道:“我需要再考虑一下再作决定,现在散会!”
各小队干部,回到自己的住屋。
少剑波踏着稳重的步子,走在回队部的路上,这种步子只有当他思考最重要的问题时才会出现。
夜是静静的,空气是清冷的。少剑波就在这又静又冷的午夜里深思着他最后的决策。
杨子荣跟在他的身后,因为他知道他这位年轻的首长现在思考的中心是什么。他没有靠近剑波的跟前,因为一来他怕扰乱了剑波的思路,二来又是和剑波的心一样,也在紧张的考虑着自己的建议,和自己完成这项艰巨任务的方法。他知道这道难关只有他自己来打。
当少剑波回到队部时,高波、白茹、李鸿义已经睡下了。
他坐在炕沿上,大衣也没脱,眼睛紧盯着他对面的墙角,金表在他的衣袋里嗒嗒地走着。他丝毫没发觉杨子荣倚在他的门框上。他思考的中心是:子荣的计划万一有失,非但今后的任务不好完成,子荣同志的生命问题将给自己留下终生的悲伤和不安,他长时间地犹豫着。
当他默默地点了一点头后,站起来就往外走,刚要迈门坎,看到了杨子荣,他马上止了步。
“唔!子荣同志,还没睡?”
“我知道你会找我。”
“不错,我正要去找你,进来,坐下。”
他俩一个炕头,一个炕尾,中间隔一张小炕桌,对面坐下。杨子荣抽着他的小烟袋锅。
“怎么样?子荣同志,你认为你的方案有把握吗?”剑波亲切地探问着。
“二○三首长,不必再犹豫。我完全相信它既有效,又能办得到。”杨子荣回答得是那样的恳切和自信,“我已经再三再四地想过了。”
少剑波略一点头,“是的,它可能是有效。但是……”他脑眉一皱,显出一种担心的神情,“搞不好,可能伤了自己,又引出更大的困难和麻烦。就像‘绵码耶及斯’是治绦虫的特效药,但一旦打不下来,会使绦虫受到一次很大的锻炼,再治它反而更加困难,并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