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东,你讲讲那笔三万三千埃居的现金吧。蒙莫兰以国王的名义付给你,作为你在夏特莱的检察官职位的补偿。”
“七月十四日有我。”丹东高傲地回答。
“还有家具储藏室?王冠上的钻石?”
“十月六日有我。”
“还有你的alter ego①拉克鲁瓦在比利时进行的盗窃。”
“六月二十日有我。”
“还有给蒙唐西埃的贷款。”
“是我鼓动人民将国王从瓦雷押回的。”
“还有歌剧院,它是用你提供的钱建造的。”
“是我武装了巴黎各个区。”
“还有司法部那十万利弗尔的秘密款项。”
“是我领导了八月十日的行动。”
“还有制宪会议二百万法郎的秘密开支,你就拿走了四分之一。”
“我阻止了进攻的敌人,抵挡了国王们的联军。”
“婧子!”马拉说。
丹东神色可怕地站了起来,叫道:
“是的,我是婊子,我出卖肉体,但拯救了世界。”
罗伯斯比尔又啃起指甲来。他既不会大笑,也不会微笑。丹东的闪电式大笑,马拉的刺戳式微笑,他都不会。
丹东又说:
“我像大海,有涨潮和退潮。退潮时人们看见我的浅底,涨潮时人们看见我的浪涛。”
“你的泡沫。”马拉说。
“我的风暴。”丹东说。
马拉像丹东一样站了起来,大发雷霆。倾刻之间,蛇变成了龙。
“呵,”他喊道,“呵!罗伯斯比尔!呵!丹东!你们不肯听我的话!好吧,我告诉你们,你们完蛋了!你们的政策陷入绝境,无法再往前走。你们没有出路了,你们的行为关闭了所有的门,只留下坟墓的门了。”
“这正是我们的伟大。”丹东说。
他又耸耸肩。
马拉继续说:
“丹东,你要当心。韦尔尼奥也长着大嘴和厚嘴唇,眉毛也是气鼓鼓的,像你和米拉博一样也有麻子,但是这并没有阻止五月三十一日的‘行动日’。呵!你在耸肩,有时耸肩会耸掉脑袋的。丹东,我告诉你,你的粗嗓门,松散的领带和靴子,小夜宵,大口袋,这可关系到路易泽特。”
路易泽特是马拉对断头台的爱称。
他又接着说:
“至于你,罗伯斯比尔,你是温和派,但这也没有用。你擦脂抹粉,衣服笔挺,头发卷卷的,很是讲究,你洋洋得意,傲慢不驯,但你照样会在格雷夫广场被处死。你可以读读布伦瑞克的声明,你也会受到武君者达米安那样的待遇,你现在穿得整整齐齐,就等将来被五马分尸了。”
“你是科布伦茨亡命贵族的应声虫!”罗伯斯比尔咬着牙说。
“罗伯斯比尔,我不是任何人的应声虫。我是万事万物的呼声。你们还年轻。你多大,丹东?三十四岁。你呢,罗伯斯比尔,三十三岁。我呢,我一直活着,我是人类古老的痛苦。我有六千岁。”
“不错,”丹东反驳说,“六千年以来该隐①就藏在仇恨里,就像癞蛤蟆藏在石头里一样。现在石头裂开,该隐跳到人间来了,这就是马拉。”
①《圣经》中亚当和夏娃的长子,因忌妒杀害其弟。
“丹东!”马拉喊道,眼中闪过一丝苍白的光。
“怎么了?”丹东说。
这三个巨人就这样交谈着。霹雳般的争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