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裴行阙坐回去?,仰头,看她:“县主。”
&esp;&esp;顿一顿,他咳一声,叫她名字:“梁和滟。”
&esp;&esp;名字被全头全尾叫的时候,往往都是争吵、责骂的前兆,可?奇怪得很,裴行阙叫她名字,仿佛只是平平常常、驾轻就?熟的一声轻唤,他笑笑,松开?弓弦。
&esp;&esp;“你看我不太痛快的话,那我先走,你把话讲给我长随,再由他带给我?”
&esp;&esp;这么一长串安排,听着就?觉繁琐麻烦:“没必要。”
&esp;&esp;她在他对面坐下,和他隔开?很远的一段距离,把李臻绯的事情说?了,裴行阙静静听着,手?指按在膝盖上?,压着那信纸,听完,他慢慢摇头:“也不必太着急,你让他慢慢来吧。”
&esp;&esp;梁和滟皱眉,想讲些什?么的时候,裴行阙摇摇头。
&esp;&esp;“梁和滟,我后日就?不在这里了。”
&esp;&esp;他语气很平和地跟她讲,抬头看她的时候,整个人落在日暮影里,一身萧索:“他就?算把命搭上?,我走之前,也算不完了。”
&esp;&esp;梁和滟愣住,明日才是上?元,远还没到月末,他现在就?要走?
&esp;&esp;而裴行阙抬一抬压着的信纸:“我母后病势愈重,急着要见我——我等不到李臻绯去?算那笔帐了。”
&esp;&esp;他站起?来,微微低头,似笑非笑的,讲得很轻松:“你帮我收着吧,我总有来取的那一日。”
&esp;&esp;梁和滟抬头,看他,猛地有点笑不太出?来。
&esp;&esp;而裴行阙笑意?淡淡,身上?一点酒气逐渐被晚风吹散了,他语调散漫,问:“梁和滟,还有没有事情找我啊?”
&esp;&esp;似乎也没什?么事情了,这种时候,好像该讲点什?么告别的说?辞,讲些一路顺风的场面话的,但他们才闹得那么僵,梁和滟身上?的尖刺还没收起?,被问的时候,下意?识摇头。
&esp;&esp;“那好吧。”
&esp;&esp;裴行阙点点头,捏着那信,转身往前院走去?,他步子很慢,一步一步的,长风穿廊而过,把他衣角兜起?,吹得蔓延向梁和滟,只是衣角有边沿,风吹得再起?伏,也不能吹到她手?边。
&esp;&esp;她站起?来,看着他背影,转身走向相反的方向。
&esp;&esp;已经走到拐角的裴行阙适时回头,看她背影。
&esp;&esp;他身体还没养得完全好,今日又饮太多?酒,唇色因此显得很苍白,掩着唇断断续续地咳了几声。
&esp;&esp;他身边的长随皱着眉,没了往日里随性懒散的样子,伸手?要扶他,被伸手?摆开?了。
&esp;&esp;“殿下何必拖过上?元夜呢?早走一日,便早安心一日,殿下今日看那马球赛,也见了周地新买的那些马,皆为良驹,且从海上?远道买来,可?知筹谋已久。咱们多?留一日,不是就?多?一日风险吗?”
&esp;&esp;裴行阙还站在原地:“想着留在这里,可?以再陪她看一场灯的。周地的上?元灯火盛名在外,我还没和她一起?看,有些遗憾。”
&esp;&esp;长随看不下去?,皱一皱眉,脸偏向一边,不忍再看他抬眼远眺的怨夫样子:“殿下的包裹我还没收拾完,先去?整理了,药已经煎三遍了,殿下还再不去?喝,药效就?散了。”
&esp;&esp;裴行阙点头:“知道了。”
&esp;&esp;只是嘴上?说?知道了,人却还是不动,依旧往梁和滟远去?的方向张望着,仿佛看得久了,她就?会回头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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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最后一抹余晖黯淡,夜色浓稠,府里也开始点灯。
&esp;&esp;上元虽在正?月十五,但早在十三、十四的时候,就陆陆续续开始挂灯了,梁和滟对上元灯节不太感?兴趣,但绿芽和芳郊两个从来热络,她往往是陪她们两个出去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