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他步履匆匆地推开房门,抬头先找梁和滟,目光落在她身上,皱着的眉头散开,把领口整理得齐整,确保什么都没露出来,才语气平和地喊一声:“县主。”
&esp;&esp;显然是沐浴到一半,听到消息,急匆匆赶来。
&esp;&esp;梁和滟一愣:“又不是什么大事情,芳郊没跟你讲清楚吗?春捂秋冻,最该捂着的时候,怎么来得这样急,风寒了怎么办?”
&esp;&esp;上一次的事情还叫她心有余悸,她招呼人,拿帕子来,好让裴行阙擦头发,又把请他来的事情讲了:“侯爷若正忙着,原本不必这么急着过来。“
&esp;&esp;水珠湿漉漉滑落,落在他手背,沾湿腕骨,一路蜿蜒,落入袖口。
&esp;&esp;裴行阙抬手,慢条斯理擦着发:“不是芳郊姑娘的错——我当时不太方便,囫囵听着,只听清是县主找我,旁的没听太清楚,就请她先出去了。这样晚的天,我以为有什么急事,便过来了。”
&esp;&esp;话落,他轻嘶一声,却也没多讲什么,梁和滟被他漏液湿发赶来这事情弄得有些过意不去,因此听到这一声,不免撑着头,耐着性子:“怎么了?”
&esp;&esp;“没什么。”
&esp;&esp;裴侯爷笑笑:“肩膀扭了一下,抬起来的时候,总是痛。”
&esp;&esp;梁和滟抬抬手,手指略一弯,示意他把毛巾递来,裴行阙微微偏头:“县主?”
&esp;&esp;她已站起身,走到他身边:“我帮侯爷擦吧。”
&esp;&esp;顺便抬手,按了下他肩膀,指下肌肉有一瞬紧绷,按下去的时候,能感受到几块劳损的部位,她拇指用力:“是这里痛?”
&esp;&esp;裴行阙嘶一声:“还好……”
&esp;&esp;声气疲弱,听着不怎么好,梁和滟自己肩膀也时常痛,摸索出一点门道来,在那里揉了揉:“侯爷平日里,也不做什么体力活,怎么这里劳损成这样子。”
&esp;&esp;裴行阙笑笑,不讲话。
&esp;&esp;梁和滟把他头发揽到毛巾里,顺着发根一点点往下擦。
&esp;&esp;她没听见他回答,疑心自己是又有了不食肉糜的发问,当今和先帝,都是没太有情意的人,她肩痛是因为经营食肆,搬扛东西,裴行阙住那样的地方,日常起居,大约也好不到哪里去。
&esp;&esp;梁和滟于是也不讲话,专心给裴行阙擦头发。
&esp;&esp;他头发多,发质也还好,乌浓顺长,擦拭起来,有些滑,她手指偶尔穿过他发,触及到他后颈与耳廓,都温热。
&esp;&esp;滴着水。
&esp;&esp;打得鼻青脸肿的陈岳和王元被身边人搀扶着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岁月静好的画面。
&esp;&esp;侯府里的灯油蜡烛早几日就供得不太全,梁和滟屋里不常点灯,这一日为了他们两个这场打戏,难得照得亮堂,落在她与裴行阙身上,灯光昏黄,素来冷淡的县主微微皱眉,很专注地捧着裴行阙垂落的黑发,为他擦拭着,而裴行阙半侧着身,手指搭在腿上,鬓发垂落,眉眼半压,只余下唇角和眼尾一点笑意。
&esp;&esp;仿佛一对平常和睦夫妻。
&esp;&esp;若不看堂下两个人凄凄惨惨的样子的话。
&esp;&esp;“县主……”
&esp;&esp;裴行阙接过那帕子:“县主忙吧,我自己来就好。”
&esp;&esp;他抬手,接帕子,两个人的手指不经意间触碰,梁和滟不太在意地把那帕子交给他:“小心肩膀——侯爷耳朵怎么这么红,又发热了吗?”
&esp;&esp;裴行阙偏头,要咳嗽,却没躲过梁和滟,她弯腰查看他情况,正巧凑到了他偏头的方向,四目相对间,她一双眼清凌凌的,不带什么情绪,眉头微皱,很专注地看他,抬手,要摸他额头。
&esp;&esp;掩住唇的动作僵住,裴行阙几乎忘了自己要咳嗽,提上来的那一口气卡在一半,上不去、下不来,化作怦然乱动的心跳。
&esp;&esp;下一刻,他把头转向另一侧,重重咳起来。
&esp;&esp;撕心裂肺,惊天动地。
&esp;&esp;像他此刻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