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首座的梁行谨似笑非笑地拨着手腕上的佛珠:“定北侯久不见故乡人,如今一见,还是自己亲舅舅,想来也足解思乡之情。”
&esp;&esp;他抬抬手,叫众人坐下:“卫少卿辛苦了,也坐吧。卫将军身边送了家书来,说起绥宁姑姑的身体,父皇担心,让我稍后仔细问一问你,看看是怎么回事。”
&esp;&esp;侍者搬来椅子,裴行阙坐得最靠前,梁和滟坐他身侧,和他却隔了些距离,反倒是被安排得与卫期有些近。她皱眉,略一拨那椅子,不动声色地落座,半点话也没和卫期讲,只低头喝茶。
&esp;&esp;但就算这样,梁行谨也还是没放过她:“明成啊——”
&esp;&esp;他指一指他,看向那使臣:“那是定北侯新娶的夫人,是我四皇叔的独女,新封的明成县主。”
&esp;&esp;她搁下杯子,抬头,两个人遥遥对视,带出一点针锋相对的意味。
&esp;&esp;梁和滟从来就不喜欢这位堂兄,他暴戾、残忍,虽然外表俊秀,却败絮其中。
&esp;&esp;她
&esp;&esp;侍奉的人捧来了剪刀,裴行阙招手,叫人递到他手里。
&esp;&esp;梁和滟撑着头,不想去看。
&esp;&esp;裴行阙神色从容,微微偏头,拆下官帽,扯一缕发丝出来,拎着剪刀,咔嚓一声,面不改色地铰断,断发握在掌心,他轻笑着交给那使臣:“舅舅拿好。”
&esp;&esp;使臣躬身接过,梁和滟抬头,恰好瞥见他小心翼翼将那发丝放进一个香囊里,做工倒是精致,只是似乎有些旧了,上面的纹样脱了线,挑着丝,灰扑扑的。
&esp;&esp;她微微眯了眼,在那人把系带抽紧的时候,瞥见那里面装着一页黄纸。
&esp;&esp;裴行阙没去看,他把那剪刀抛到托盘,回身,抓住椅子扶手,微弯腰,剧烈咳嗽起来。
&esp;&esp;仿佛要咳出一口心头经年淤血。
&esp;&esp;梁行谨看得乐呵:“定北侯这是怎么了?当年肺上旧伤,现在还没好么?”
&esp;&esp;他说着,抬手遣人:“去请太医来,给定北侯看看,若有什么别的毛病,也正好一起问了。”
&esp;&esp;裴行阙神色寡淡,那使臣看着仿佛颇关切,等把那香囊小心翼翼掖进袖子里,抬头问询一句:“殿下有什么旧伤吗,是怎么回事,如今无碍了吧?”
&esp;&esp;梁和滟缓了片刻,想起裴行阙曾经漫不经心跟她讲过,他常常咳嗽,是因为曾被利刃伤过肺腑,寒气相侵,落下的旧疾。
&esp;&esp;她那时候没什么探究的念头,此刻听梁行谨的话,才开始有些好奇,那伤口和梁行谨有关?
&esp;&esp;她看向裴行阙,后者默默饮下一盏茶,又咳两声,才开口:“当初来周,遭了一点小伤,我一贯体弱,那时候又是冬日里,没将息好,落了点咳疾而已。”
&esp;&esp;他那所谓舅舅,看着也不是真切地要关心他,问了这一句,客套一声,讲上两句殿下注意身体云云的场面话,就没有了下文。裴行阙支着下颌,坐在一边,脸色淡淡,眼神缥缈,沉默地把唇抿紧。听过使臣来意之后,他整个人都松懈下去,肩膀垂落,显出疲惫萧索的样子,一点儿精气神都没有。
&esp;&esp;梁和滟猜测,他大约还是为那使臣讲的话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