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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部分(第1页)

写罢搁笔,安国第一个拍手道:“大哥,写得好!弃旧图新,一往无前。尤其是最后一句,千钧笔力。咱们为这首诗,为大哥,干一杯!”自从安仁、安道去世,小弟妹们全都改称安石为大哥了。

“我赞成。不是今年,诸事有了头绪,大哥怕也难得写出这样的诗,确实可喜可贺!干!”安礼说。

到大家都干了,淑贤看着安石的花白头发与一副消瘦劳累的样子,不由得叹道:“唉,国家好了,相公老了!没瞅见这几年,你们大哥老了多少!”

一句话说得大家都有些黯然了。元泽的三岁孩子茂儿,见大家像是不大开心,问道:“奶奶干吗要说爷爷老了?爷爷不会老的!”

淑贤本来就懊悔大新年的不该乱说,见小家伙说话喜庆,便逗他道:“茂儿怎么知道爷爷不会老?”

茂儿伸出小手,一个一个地扳着指头数道:“奶奶您看,爷爷后面有爸爸,爸爸后面有茂儿,茂儿后面有小茂儿,小茂儿后面还有小茂儿,小茂儿后面还有小茂儿……啊哟,我手不够数了!奶奶您说,爷爷怎么会老呢?”

小家伙话还没说完,大家早笑得前仰后合了!淑贤满脸泪花抱过茂儿,一面亲吻,一面喃喃絮道:“茂儿茂儿,谁也没有咱们茂儿聪明!”

安石虽没说话,眼里也转动着泪花。一家人,到底开怀畅饮了。

大宋遗事 第一百回(3)

可安石的欢欣并没有保持多久,很快就被扫了兴了。

元宵灯会,据说起源于汉代。原是展示太平的意思,所以越办越红火。隋唐已经很有规模,到大宋,更盛了。先不过十四、十五、十六三天,宋太祖乾德五年硬是添了十七、十八两天,成了五天狂欢。这五天之内,不仅大放花灯,不再宵禁,允许男女老少没日没夜疯乐,皇上还要与民同欢,取个普天同庆的意思。神宗虽然节俭,因为新法有了头绪,心里高兴,也破例要让大家好好乐一乐。头年冬至一过,京里就开始准备了。对着宣德门,高高扎了一座五彩缤纷的灯山,除了各种神仙人物彩绘,更插有千万盏各式各样的彩灯,交相辉映。灯山前面是荆棘围起的一个空场,俗称“棘盆”、“棘围”。里面除了乐队奏乐,还有各种演出:吞剑爬杆,高空走绳,傀儡杂剧等等,应有尽有。横直两条御街,也同样张灯结彩,杂戏纷呈。整个京城,真个是火树银花,人山人海。十四晚上,皇上领着皇亲贵戚,亲自登上宣德楼,与民同乐。显贵大臣,也得陪着一起观灯。安石虽然不好热闹,但身为宰相,少不得也要到场应付。照规定,不能多带人,只有刘成、张氓等几个人跟着。

安石陪着皇上在“棘围”里看过演出,还要转身陪他一起上宣德楼。皇上从正门而入,安石则照例从偏西的小门进去。刚刚转身没走几步,几个当值的禁卫军就过来挡住了:“这是什么地方,容得你们横冲直闯!”

刘成紧跨一步,大声喝道:“宰相在此,不得无礼!”

几个人一愣,闪开了。

旁边却有一个横的,上来就要打马,凶道:“不是宰相,咱还不问呢!”被刘成一挥手挡开了。

一行人折进宣德楼偏西小门,安石刚跳下马,一个卫士抓住马与刘成就打:“岂有此理!骑马骑到这儿来了?”

刘成护住马正要还手,安石喝道:“有话好说,不得无礼!”刘成不敢动手,身上已经挨了一下。那小子听见安石怒喝,也有些发虚,躲到一边去了。

这么一闹,这灯还能看得好吗?勉强陪下来,闷闷不乐,打道回府了。

自大宋立国,谁敢对宰相这么不恭?这不是明目张胆地挑衅吗?几个卫士能有多大胆量?背后自然有人指使!可安石并不敢立马追究,他不知道条例究竟是怎么规定的。虽然他一向都只在西偏门内下马,而且,当年与曾公亮一起随驾,也是在这里下的马,从来没有人说过不字。可假如条例真有规定,错的还是自己,就说不得了!何况,怎么知道别人不是故意激怒自己,让自己感情用事,失控作出过激反应,他们好乘机下手进攻?安石悄悄忍了,只让中书行首司官员详细查一查条例,看看有没有具体规定。查来查去,并没有规定。一向两府大臣从驾观灯,进来都走宣德楼西偏门,在门内下马;看完,则由左升龙门出去。有文字记载的最近例子,一是嘉祐八年,一是熙宁四年。安石又请他们去问专管皇城出入门禁的皇城司,皇城司的官吏也写了材料,说两府大臣究竟在门里还是门外下马,根本没有条例规定。安石仍不放心,请他们再查查皇城司的体例。有那管事的官员,见缝插针,说司里曾收到皇城巡检官员的状子,说亲王大臣都应当在宣德门外下马。虽这么说,却拿不出文字根据。而且,一向在门内下马,也没人过问哪?行首司的官员去现场调查,有那看守灯山的老吏说,宰相走过之后,听见那几个卫士议论来着。一个说:“我们打了宰相的马,一旦马受惊伤了宰相,我们可就死都没地方了!”另一个说:“我能不知道这个?可上面逼命,不干也是个死!”

为了更把握起见,安石又去问冯京:“中书现有记录,两府大臣都是偏西门内下马的。您还记得吗?”

“是吗?”冯京满脸开花地笑道,“我可记不真切了!叫我想起来,好像也有在门外下马的时候!”

文彦博则不请自言,到处散布说:“我可从来只在门外下马,人臣嘛!”

事实既清楚,又被逼到不能不说的份上,更得较真了!安石给皇上上了个折子,除了说明真相,就是请求皇上查清事实,不为自己,将来群臣进出,也好有个根据。安石没提老吏的话。事到临头,他们要是不敢出来作证,自己反倒有理说不清了!佐证尽管最有力,只能割爱!

皇上接到折子,也很奇怪:“这事也真怪。朕做亲王的时候,位置排在宰相之下,从来也都是在门内下马的,也没人说过!”

“所以臣才不能没有疑问!我总怀疑有人指使,目的无非是要杀我的威风!其实,微臣除了政事与人较曲直,争的是义理,从来也不敢为任何一件私事骄横不逊!也许他们是有意刺激我,叫我失态,再攻我为臣不逊?”安石说出了心中的顾虑。

“爱卿不要担心,朕一定让开封府彻查此事,给爱卿一个交代!”皇上安慰安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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