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箭落于大阵之上,宛如雪花落于雪堆之上,平平无奇,无声无息。
在羽箭与大阵相撞的刹那,雪念慈猛然睁开了布满血丝的眼晴,指着羽箭与大阵相撞的地方大喝道:“小寒,阵眼在那。”
雪念慈话音刚落,在那碰撞之处的虚空之中,一只粉嫩的兽爪凭空出现,一拳砸在那大阵极其关键的节点上。
然后那座赵仁心口中由阵法大家亲手布置的封禁大阵,像是一腔热血洒落在雪花上一样,瞬间被割裂了开来,变得支离破碎。
在阵破的瞬间,张白圭身后的十万虎狼之师也在戎胥轩的指挥下,如狼如羊群一般,自高冈上冲了下来,展开了一场实力悬殊的屠杀。
在大周国,军队的实力就是至高无上的,是任何一个家族、宗门都无法比拟的,甚至于许多家族宗门里的高手都在军队之中担任实权将军。
戎胥轩手下的十万大军虽不是大周正规军,可却实打实是从大周北大营出来的,而且还是由大周镇北大将军李牧亲自操练出来的,在战力上与大周正规军相比我差不了多少了。
于是乎,在面对这些赵仁心等人故意送来给冬落杀的人,几乎是呈收割的姿态一路横推了过去。
身着白袍雪甲的张白圭,骑着一匹白马,握着一柄白色长枪,一马当先,自街巷中一路冲杀了过来。
张白圭在寒风中风舞的白袍就如同天空飘落的大雪一样,潇洒肆意,他奔行在飞雪中,就像飞雪一样自然,哪怕他是在杀人,身上流露出来的气息也像飞雪覆盖大地一样无声无息,让人无法抵御,也不想去抵御。
那一群还没有从上一个恶魔的屠杀中走出来的江湖悍勇,仿佛间又看到一个恶魔在向自己挥手示意,就连十万大军一路横推过来带来的震撼,都没有那一袭白衣给他们带来的震撼还要大,满心震骇的他们再也无法压抑心中的恐惧,不知道是谁发了一声喊,那些鼓起的余勇终于全部溃散,围在冬落身旁的众人彻底散去。
血性没了,胆气没了,接下来戎胥轩的屠杀将会更加的轻松随意,那些在绝望中已经被吓破了胆的江湖悍勇,兵营甲士已经不足为虑,真正要他忧虑的是那些悍不畏死的家族死士,可当十万大军横冲而过时,这点忧虑就算不得什么忧虑了。
戎胥轩在指挥大军攻杀的间隙中,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那个在尸山血海上,杀得人头皮发麻的少年。
一身的血污都没能掩盖住他干净的眼眸。
这就是战神陈霸先的儿子。
这就是他往后要效忠的那个人。
这就是张白圭口中那个“冬风”,也是“春风”。
戎胥轩想起甲子岁月以前,那个纵横在漠北,以一已之力,击退极北之
地十六国的陈霸先,一时间已是热泪盈眶。
那个被称之为汉王时代的汉王,多少在战场上战无不胜,攻无不可的神话都难望其项背。
神话之所以被称之为神话,便是因为他本身就是一个神话。
神话就是神话,无论是在江湖上,沙场中,还是庙堂里,每一个能够在别人脑海中被称之为神话的人,必然有其成为神话的道理,而这决不会因为神话多年末曾出现就有所改变。
戎胥轩鼓起了生平最大的嗓门,大吼了一声杀。
一人大吼,万人回应。
听着耳畔震耳欲聋的杀声,戎胥轩顿觉神清气爽,整个人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他一夜破楼兰,陈兵玉门关之时,那时候的他意气风发,那时候的他无一败绩,那时候的他也被北莽十二部称之为神话。
……
……
张白圭翻身下马,停在冬落的面前,大手一挥,指着身后的十万大军道:“看到没有,十万大军,这就是这两年我在极北大草原上为你攒下来的家底。”
冬落笑了笑,没说话。
有些话放在心里就行,只要那个人懂,说与不说,意义都不大。
冬落抬手擦了擦脸上的血污,眼里是止不住滑落的泪水,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小白圭,你穿的好骚包啊!”
冬落张开双手想要抱一抱张白圭,就像是他初到洛阳城时,与这个黑脸少年相逢在街头一般,给他一个拥抱,哪怕是一触即分也好。
只是他刚迈出一只脚去,便看到了他满身的血污,再看着张白圭那一身洁白的雪甲,苦笑了一声后便放下了手。
正迎面向他跑来的张白圭似乎发现了他的异样,愣了一下后,以更快的速度向他跑来,然后一把抱住他,带着哭腔说道:“兄弟,活着就好。”
冬落将张白圭抱得更紧,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猛然点头,活着,真的很好。
他突然有些后悔在出龙门秘境时,周天子问他活着的感觉怎么样时,他最后的回答了。
活着的感觉怎么会不好,活着怎么会不如死了。
在苦难的日子里,支撑一个人活下去的,从来都不是人生中那些难以抗拒的苦难,而是那一点点日积月累的小欢喜。
就是那么一点点小欢喜,小确幸,在一个个难熬的日子里,给予人们最难以置信的力量。